没等青山回话，傅九襄拎着酒瓶一个闪身进了大殿。

过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傅乾辉才回来，巳时已过，殿中宾客早已分席坐好，其中大殿中放置了一张长桌，以傅乾辉为首，傅九襄苏知玺覃隽李燃等在世家官僚中为首的年轻子弟同傅乾辉坐在了同一席面上，其余宾客皆在小席中入座。

“今日诸卿相聚，祝寿为虚，同贺为实，诸位当畅饮为乐，方不辜负如此良辰美景，本王小小寿宴，诸君不必多礼！”傅乾辉举杯，朗声大笑。

殿中诸客皆举杯相敬，此时此刻，美酒佳人在侧，朝堂官员政见不合之争，私下官员是否交好恍若皆成了虚影，无人会去考虑坐在身侧之人是否是世家仇敌，皆长歌以笑之。

席中位置排的巧妙，苏知玺恰好落座于傅九襄身侧，两人不过相隔几寸，手起手落衣袖相碰，黑衣白袖格外分明。

傅九襄瞧见苏知玺盏中的清茶，忍不住低笑，他戏谑地说道：“大公子，不喝酒么？北疆来的美人醉，不知能否醉倒烛都的大公子？”

众人已然落座，苏知玺理了理衣袖，侧头轻声道：“既然都是美人醉了，那想必只有美人会醉倒了，在下无盐之姿，小王爷过誉了。”

一声轻笑，傅九襄把玩着空盏，摇头，“大公子可真是……”

“美而不自知啊。”

说话的功夫，就见傅乾辉屏退了下人，朝众人拱手往偏殿走去。

“今日可是五殿下的生辰宴，诸位一会儿以舞相属之时可不能藏私啊，烛都许久未曾起欢宴，在下心痒许久，今日可得玩的畅快，舞的畅快！”说话的是李家一位旁支，跟着李燃来参加宴会。

李燃顺势搭着同族兄弟的话头道，“今儿个礼乐俱全，以舞相属是逃不了了，我且看着谁家人接不上舞出糗，话头先放这儿了，接不了舞的人，少不得自罚三杯！”

“哈哈哈，那是，今儿个丢了谁的脸面也不能坏了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啊！”

傅九襄离都时才十五岁，尚且是未加冠的年纪，从未出席过贵族宴会，离开烛都后北疆那等偏远之地，别说礼乐了，就连读书习字的文弱书生都少见，对于那些礼乐之数从来都未曾有过涉及，今日生辰宴上众人口中的以舞相属，傅九襄听得一头雾水。

他敲了敲桌面，凑在苏知玺耳边道：“大公子，本王习武之人，对这些舞啊乐啊的，真是不了解，还得麻烦大公子详说一番了。”

傅九襄不老实，他口中说着麻烦，但藏于桌底下的腿却一个儿劲的往苏知玺那勾。

“还请小王爷坐直了身子，在下才好解释。”苏知玺咬牙切齿，但又无法声张。

“别呀，今儿个宴会，正襟危坐多没意思，大公子忒有规矩了。”

“大公子说呀，本王洗耳恭听。”

傅九襄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摩挲着杯盏，一双风流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知玺，屋内燥热，众人早已脱下了大衣，苏知玺穿着对襟长袍，一拢黑发钻进了他的领子里头，傅九襄伸手，贴在了苏知玺脖颈处，摸过杯盏的手冰凉无比，苏知玺一个冷颤。

手触碰到的肌肤光滑细腻，傅九襄上瘾似的碰了再碰。

“小王爷”苏知玺抬脚轻踹。

“咦，谁踹了我一脚？”坐在苏知玺下头的一位世家公子正在剥葡萄皮呢，冷不丁被踢了一脚，葡萄顺势从手中滚了下去。

苏知玺：“……”他面色微恼，在无人注意到之时愤愤盯着傅九襄。

“大公子”傅九襄唤了苏知玺一句。

那被踹之人茫然地望着苏知玺，在对上苏知玺那双冷然的眸子后，讪讪转过头去再无多话，那人挠了挠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以舞相属，烛都宴会上的一种交际舞，主人先舞，客人以此相邀舞蹈，如今礼乐崩坏，此等起舞之风各地大抵不同，更有甚者直接取消了以舞相属。毕竟能够随意在席面上高歌起舞，这都是世家子弟经年累月的仪态规矩，如今礼乐之风不大盛行，宴席上的以舞相属也就可有可无了。不过像皇子宴席此种高规格的宴会，世家子弟纵情声色犬马，不失为一种乐趣。”苏知玺语气温吞，傅九襄倒是听懂了。

傅九襄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不远处下人们抬上来的编磬，伶人们鱼贯而入，无论傅乾辉有多低调，但他作为南邑皇子，王府中的乐器一一搬出来时还是在震慑住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