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康,你真是造孽啊!”
高文学脑门子上青筋隆起,一拳砸在桌子上。
刘青山则稳住神儿,继续往下看,还好,这封信不是遗书,信里这样写道:
我走了,老支书,张队长,乡亲们,给你们添麻烦了,麻烦你们照顾山杏一段时间。
我要去找那个人,一定要让那个人,付出他应该承受的代价。
大家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因为这里,永远都是我的家!
寥寥几行字,刘青山转眼看完,从内容看,写信的时候,钱玉珍应该还比较正常。
可是她身上有着疾病的隐患,这深更半夜的,黑灯瞎火,她走着走着,万一犯病了,指不定就一头扎进河里。
很快,老支书也气喘吁吁地跑进屋,看了短信之后,也同样担忧。
各路人马,很快就全都派了出去,又去井沿儿查看的,有去河边的,还有沿着通往外界的几条路去追赶的。
刘青山,被分派着往公社那条路去追,他骑着自行车,后边的二彪子打着手电筒,不时在路两边的树林里扫射一番。
一路颠哒到公社,天都亮了,也没见一个人影。
刘青山考虑到钱玉珍如果要去外地,肯定需要到公社开介绍信,于是这小哥俩,索性就在公社大门外面蹲守。
上午十点多,队长张国富也来了,商量了一下,还是向派出所报了案。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姓王的老公安,穿着一身上白下蓝的警服,刘青山记得,要到来年,警察才会陆陆续续地换装。
王公安对这件事也很重视,和所长研究几句,所长就开始摇电话。
没错,就是摇电话。
老旧的黑色座机,上边不带拨号盘,电话旁边,还立着两块特大号的大电池,这种电话的学名,应该是叫磁石电话。
只见所长一手摁着电话那粗笨的大听筒,另一手握住电话机侧面的一个小摇把子,呼呼呼地使劲摇起来。
摇了十多圈,所长这才拿起听筒,朝里面喊:“总机,总机,给我接县公安局……”
结果,电话里没人搭茬,于是就撂下听筒,接茬摇。
摇了好几次,这才接通总机,然后把电话打到县里的公安局,把相关情况汇报上去。
刘青山也直摇头:真费劲啊!
三个人从派出所出来,一直在公社守到快天黑,这才饥肠辘辘的回村。
就这样一连过了三天,愣是没有钱玉珍的消息,生死不知,去向不明,村民也就放弃了寻找。
吃过晚饭,村里不少人,都溜达到刘青山家的当院。
这几天晚上都是如此,都在商量扣大棚的事儿,而且参与的村民越来越多。
看着山杏蹲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其他小娃子疯玩,老支书抽了一口闷烟:“这娃儿还真是命苦啊。”
这几天,山杏吃住都在刘青山家,小丫头很是乖巧懂事,就是和以前相比,更加沉默,沉默得叫人心疼。
刘青山刚撒了一圈烟,就听到张杆子在那嚷嚷:“你说叫啥名儿不好,非得叫山杏,山杏哪有不苦的?”
结果就被老支书给瞪了一眼:“你闭嘴,别整天瞎咧咧,有那闲工夫,把自个家里好好收拾收拾,跟个猪圈似的!”
训完了张杆子,老支书又吧嗒两下小烟袋:“咱们也合计合计,山杏这娃儿到底咋办?”
“既然玉珍把咱们夹皮沟当成家,那山杏就是咱们家里的娃儿。”
张国富接过话茬说:“就吃派饭吧,一家三天,谁家也不差这一口吃的。”
那样的话,就真成了吃百家饭,对孩子的心理肯定有影响,尤其是山杏这样比较敏感的孩子。
可是也没法把山杏具体安排到谁家,毕竟这年头,谁家也不富裕,突然多出来一张嘴,都是个大负担。
这时候,拐子爷爷突然发话:“不用派饭,山杏以后就在俺家,俺就相当于多了一个孙女!”
大伙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这是最好的安排。
毕竟,拐子爷爷有津贴,所以生活还算过得去。
不料却有人站出来表达异议,说话的是林芝,她轻轻用手指理了一下头发,将它们梳理到耳后,然后一脸平静地说道:
“我看还是在俺家吧,拐子叔照顾孩子,毕竟不方便,而且山杏和俺家四凤玩得来。”
当院的村民,都向林芝投去钦佩的目光,毕竟,不是谁都有这股勇气的。
刘青山当然支持母亲的决定,他走到山杏跟前,轻轻把小家伙抱起来,用手点点她的小鼻子:“五凤儿,叫哥。”
林芝家现在最小的是四凤刘彩凤,山杏比小老四还小几个月呢。
晶莹的泪珠,从小丫头的大眼睛里滚落下来,她环着两个小细胳膊,死死搂住刘青山的脖子,嘴里声嘶力竭地哭喊一声: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