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宜见闻瞻许久没有回应似乎还在愣怔之中,她往前走了一步,稍稍靠近了他轻声叫了声“皇上”。
闻瞻应声回过神来,略微低下头看她,面上是有些恍惚的神情,原本带着些光亮的眸子霎时熄灭了一般,变得黯淡无光,他努力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直到最后,他也没吐出一个字来,只是像在自嘲一样的轻笑两声。
江知宜没领会那笑容中的意思微微仰起头犹带不解的望着他待到两人四目相接之时,再次恢复了适才的安静只有彼此的缄默无言。
“若是下回再有这样的小事,皇上不必再劳驾来跑一趟了。”这回是江知宜没忍住,率先开了口,她垂下眼睑,是避让的模样,又道:“我想,这应该也是最后一回吧皇上那儿理应不会再有我的什么东西了。”
“若朕说,这不是最后一回呢?”闻瞻的手指不由得用力,攥紧了另一只手上的扳指脸色僵硬而苍白,出口的声音已经带着些嘶哑的意味。
“若是有”江知宜微微蹙起眉头,眉眼之间的春水起了点点波澜,“我应当没有在皇上那儿留什么珍贵东西,若真的还有,皇上就命人直接处置了便是。”
说实话,她现下只想好好的守在父母身边,实在真的不想同闻瞻再有任何牵连,所有的情愫、所有的不甘,理应随着她的离开全然消逝,她以为闻瞻愿意放她离开,就是默认放下过往种种,没想到这人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痛快。
闻瞻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毫不避讳的盯着她,直勾勾的望着那张皎若秋月,却比溶溶冷月愈发清寒的面容,好像生怕她说出更狠心的话似的,突然调转了话头,只道:“你不是赶着回府吗?朕已经还完了东西,那你就快些回去吧。”
江知宜一愣,暗道他脸色变得太快,但既然他说了这样的话,自然是如了她当下的心愿,她二话不说,就要盈身行礼拜别。
随着她的动作,她耳垂边的玉坠子微微低垂着,透过枯树缝隙间的日光,染上一圈柔和的光,愈发显得她整个人都温润起来。
闻瞻未出声阻拦,只是略偏过头,用余光偷偷端详着她,看着她上了马车,而马车随后又急驰而过,压根不留丁点犹豫和不舍。
他站在那儿许久未动,身上的大氅连连被风吹起,他裸露在外的手指,因为寒冷和无意识的抓紧而微微泛着红色,但他好像没有意识到一样,依旧伫立在那儿,望着江知宜离开的方向。
候在一边的李施看得难受,上前来劝他回去,小心翼翼道:“皇上,咱们回宫吧,宫中还有一大堆事儿正等着您呢,况且这外头天冷,您别因此损害了龙体。”
“好,回去吧。”闻瞻鲜少的没有反对,最后望了远处一眼,毫不迟疑的转身上了马车。
在回宫的这一路上,闻瞻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半眯着眸子,恹恹的坐在那儿,浓密的羽睫掩住如谭的黑眸,不曾显露出任何情绪。
李施坐在一边连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因为自己一时失言,惹恼了眼前喜怒不定的人。
这一路战战兢兢,回到宫中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们刚进了正和殿的大门,便有小太监抱着成堆的奏折上来,说这是前朝新来的折子。
李施暗道这小太监不长眼,瞧不出皇上此时面色不佳,还要拿这些惹人烦的东西上来打扰,立即赔笑着递上热茶,劝道:“皇上,您刚回来,要不先歇歇,这政事总是处理不完的,您晚些时候再批阅奏折也不晚啊。”
“早批晚批,不都是朕的活儿,有什么分别?”闻瞻并未接茶,说着便俯首看起折子来。
刚开始看得时候,闻瞻还没有什么反应,但越往下看,面上的神情越发难看,直到不知读到不知谁递上的折子,他几乎是勃然变了脸色,有恼羞成怒之意,抬手便将那奏折扔了出去。
满殿的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吓得一颤,但却没人敢去捡,只是将头埋的更低,意图躲避圣上的怒火。
紧接着,又是一本被扔下来的奏折,正砸在殿中的盘龙梁木上,碰撞之时发出一声“砰”的闷响,奏折折叠的纸张霎时散开,摊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