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檀枸,檀是檀木的檀,枸是保温杯里泡枸杞的枸,我的英文名字是算了,我好像根本就没有英文名字,而且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不一定会有外国友人肯来涉足。今年25,无业游民,这是我的遗言,当然,如果我死掉了,这就是遗言。没死的话,那我就把它删了。我现在身处的地方是秦岭地界一处很古老的林子里,具体名字未知,反正当地人都没人会来这里,这里看起来,实在太偏僻也太古老了。这里是我们此行要探险的地方。再往里面走估计就没有信号了,所以在出发之前,照例留下最后的视频。我住在南方的一座小城里,具体的位置我会在视频标题上编辑出来,如果我不幸挂在这里了,希望有好心人捡到这个摄像机的话能照上面的号码帮我给家里父母带句话,就说我很好,找到了一个想要去的地方,或许会很久都不回去了。谢谢好心人。”我按了停止键,编辑好标题,把视频保存起来。
然后又小心的将小录像机包进了防水袋,密封,再放到了背包的防水夹层里。
转身去看王爷,她还在对着摄像头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鬼,每次我们进入一个地方,然后留遗言的时候,她都会对着摄像头说上半个小时,美其名曰这种事情要严肃一点,仪式感很重要。
我有些无奈,但是懒得吐槽。
王爷本名是王也,我就直接叫她王爷,她唤我狗哥儿,照着谐音来的,问题不大,从小到大都被谐音喊习惯了,我跟她是一年前认识的,那时候算是驴友吧,她26岁,大我一岁,但依旧天天嚷嚷着自己永远18。家里情况的话,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家里有矿,非常纯粹的地主家的傻儿子,呸不对,是傻闺女。王爷是正儿八经的帝京人,说话时儿化音很重,却偏偏喜欢一言不合就抄出一口椒盐普通话。
我跟她认识算得上是一个意外,那时候我跟着一群驴友一起去到库布齐沙漠旅行,她是其中的一个,晚上休息的时候我去起夜,在一处沙堆后面发现的她,那个时候她模样滑稽得很,灰头土脸的,半个脑袋埋在沙子里,非说自己是一只鸵鸟,在找她最后的归宿。
我就坐在旁边,看着她屁股翘得老高,半个脑袋埋在沙里,跟她聊天。然后了解到她有抑郁症,大学没毕业就被家里接回去接受治疗,诱发这一病症的原因也很简单,大学处了个对象,女的,结果不知道怎么的貌似那女的突然直了,人家就跟她分了。这次是瞒着家里跑了出来,下定决心轻生。沙漠这么大,死那么一两个人再正常不过。
我没说话,只是坐在旁边默默的听她说,过了好久,她好像说累了,把脑袋抬了起来,问我:你怎么不劝我啊?这样的时候不是应该告诉我生命诚可贵,且活且珍惜吗?
我一个愣神,说:你不是下定决心要死了吗?我干嘛要劝你。而且我自己也是不想活的人,要不你以为我为什么参加沙漠之行。如果活着出去了,那就出去了。如果运气不好,那我就挂在这。你要是想听劝慰的话,那我真的是不太合适,免得我说两句你想死的心更加迫切了。
她好像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很久都没再吱声。沙漠的气温变化很大,晚上非常冷,她抖着身子问我有没有带外套,我摇头:我们南方人御寒全凭一身正气。
后来在同行的一个驴友那借了一件厚外套,那人和我也比较熟,不然在这种地方,是不会有人愿意把自己的物资借出去的。
她问我为什么不想活,难道跟她一样遇到了感情挫折,我当时就乐了,感情挫折这玩意是有钱人才有时间去想的事情,而我不想活的原因很简单啊,一个字:穷。
她又问有多穷?买不起法拉利吗?房子不是海边别墅吗?老家不在三环以内吗?我当时就直接懵逼了,大兄弟你是魔鬼吗?原来穷的真正概念是这个样子的吗?对不起,我给祖国人民拖后腿了,我连穷都配不上。
后来她又问我想怎么死,要不要跟她一起做一只鸵鸟回归大自然的怀抱。我直接拒绝,我的确不想活,但是也不至于死得这么没有意义,自杀这种东西,实在太对不住生命,而且,做一只鸵鸟又是个什么鬼。
几年前,我考上了大学,但是没有去读,也是抑郁症。经常性的情绪低落、思维迟缓、不想说话,不愿去结交新的人际,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甚至是经常会出现想自杀的念头。我说我不想读书,家里人也同意。后来在家里呆了整整两年,勉强找到了一个方向。才重新走到社会里去,开始找工作,攒钱。为了一个决定了很久的事情,希望在旅行中,以意外的方式结束掉生命,这里我把它理解为天命,也叫做命运。
有了一定的经济后,我开始报名跟团,和驴友们去一些少人问津的地方探险,原本的压抑感也渐渐散开,社交困难症也好转了不少。不过有一点始终就没变的,就是我依旧不想活。我一直在等,等哪一天,在哪个地方,走不下去了,实在没有办法了,那我就落在那里,或许会有些遗憾,但是那是我能想到最后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