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松使劲抽了两下鼻子,大棉手套指向自己挂着冰碴子的眼睫毛和眉毛,牙关不停打颤:“冻眼睛啊,眼珠子好疼。”
几人脚下加紧,连跑带颠进了地铁站,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莫斯科的冬天就是这样,在室外站两分钟就会被冻透,但只要随便找个小屋往里一钻,很快又能暖和过来。
身子一热乎,困意便随即袭来,早上的地铁里没什么人,胡易和闫志文闲聊两句,打个哈欠闭上眼睛,一路睡到了站。
卢涛打工的地方位于莫斯科东北部的伊兹玛伊洛瓦地区,是当时莫斯科最大的商品集散市场,市场里的摊位大都是一个个排列整齐的集装箱,所以通常被叫作集装箱市场。中国人也会根据地名谐音称其为“一只蚂蚁市场”或“蚂蚁市场”。
蚂蚁市场很大,内部分成许多不同区域,大量来自各个国家的商人在此经营店铺,其中华人占了相当大比例。
早上七点,天色还是黑咕隆咚的,市场间道路上已经有不少人,或不声不响拉着货行色匆匆,或三五成群抽着烟低声聊天。他们口音混杂,有似是而非的俄语、叽叽喳喳的越南话、各种听不懂的其他外语、还有五花八门的中文方言。
卢涛带着他们在小路中兜兜转转,来到一片相对较为开阔的生活区,直奔一间圆木搭成的尖顶小屋。刚一开门,胡易几人立刻闻到满鼻子久违的香味,几乎是热泪盈眶的冲了进去,掏出大把卢布准备好好吃一顿。
这家店是中国人开的,各种国内小吃的确不少。除了油条豆浆之外,还有油炸糕、麻团、打卤面、小笼包等等。虽然手艺只能算马马虎虎,但毕竟是久未品尝的家乡味道,几个人把店里的东西几乎点了个遍,围在一张大桌边狼吞虎咽起来。
“好吃,还是油条香!”李宝庆嘴里塞的满满的,愤愤嘟囔道:“老毛子天天早上除了白面包就是黑面包,屁味儿都没有。”
胡易咽下一个包子,又抓起一块油炸糕,舔舔嘴唇道:“黑面包还是有味儿的,一股酸煎饼味儿。”
其余人笑笑,都不说话,只是闷头一个劲儿猛塞。大家吃了个人均十成饱,心满意足的窝在店里摸着肚子谈天说地,直到天色蒙蒙亮才恋恋不舍的排着队走出门。
外面比刚才稍微热闹了一些,行人和拖车在市场间不断往来穿梭,有些道路中间的积雪已经被踩成了稀泥。这群人来的时候又冷又困,吃过饭又抖擞起了精神,兴致勃勃的跟在卢涛和闫志文身旁,边走边向他们打听市场趣闻。
“这市场上中国货占了一大半,衣服、鞋袜、皮草,基本都是从国内过来的。”卢涛轻巧的躲开地上脏兮兮的雪水,指着道路两侧的集装箱说道:“来这里做生意的中国人很多,打工的更多。卖货的,做苦力的,提供形形色色生活服务的,还有依靠各种合法或不合法手段谋生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胡易好奇的随着卢涛的目光四处打量:“嚯,看起来这地方生活还挺方便嘛,就是有点脏,还有点乱。”
“成千上万中国人在这里生活工作,当然方便了。”卢涛笑着点点头:“市场就像是座城中村,吃喝玩乐,衣食住行,生活所需的东西一应俱全。如果你不嫌弃环境差的话,永远住在里面不出来也没问题。”
大家想象着市场里的生活,七嘴八舌一阵感慨。一个预科生问道:“您在这里上班,一个月能发多少工资?”
卢涛道:“我主要利用假期来帮老板卖货,平常没课时也会偶尔来帮忙打打零工。大概算下来每个月能拿四五百美元左右。”
“哇!打零工能挣四五百美元!?”预科生们满眼羡慕。李宝庆激动的一拍巴掌:“比我爸妈的工资加起来都多,三个月就把一年学费挣出来了!涛哥,以后我也要来市场打工,您看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