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建安劈开房门之后,恰好看见桂平手里拎着一颗人头,快步走了过来。
“陈亮已死!”桂平提着人头,朝外狂奔,嘴里大吼着。
渐渐地,许多人都跟着鼓噪了起来:“陈亮死了!陈亮死了!”
耳听得这一股声音越来越大,冯建安收住了跟着冲出去的脚步,在屋子里打量起来。
床下倒伏着两具女尸,都是被枭掉了半边脖颈,鲜血在脚榻上汩汩地流着。
一具穿着一半甲胄的无头尸体倒伏在墙边,想来那便是后寨的寨主陈亮。多半是在听闻寨子里响起喊杀声时,他便起身开始穿甲。只是没有想到敌人来得太快,他甲胄都还没有穿戴齐整,刀还在鞘中没有来得及拔出来,便被桂平闯入给一刀劈了。
屋子里极暖和,空气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熏香味道。
床上挂着红色的缎锦。
对窗的位置居然还有一个梳妆台,台上有一面铜镜,铜镜边缘燃着一只半截蜡烛。
墙上还挂着一幅字画,看不出是谁的手笔,也有可能就是陈亮自己画的。
冯建安走到梳妆台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
镜子里的他,脸上长满了胡渣子,头发随意地扎在头上,活脱脱一个强盗模样。
他随意打开抽屉,里面有两封信。
一封是一个自称“过天星”的人写给陈亮的,里面对陈亮极尽夸赞,说他“考秀才也考得,当将军也当得,只是当官的太坏,才被害得家破人亡!”后面又叫陈亮赶紧带人过去,起码能做个总兵!
另外一封却是陈亮写的回信,还没来得及寄出去。里面将这个“过天星”大骂了一顿,说“我世受国恩,岂可与禽兽贼子为伍?尔等造反作乱,迟早要遭天谴!”
冯建安怔怔出神了一小会儿,将这一封回信放在烛火上烧了,拿着那封过天星的来信,走出了门去。
门外还是乱糟糟的一团,到处都是火光,砍杀的声音,还有女人们尖叫的声音。
冯建安将这封信递给桂平。
桂平看了一眼,对着台阶下方正与刘汉对峙的人群喊道:“这就是你们的陈百户,私通贼军的明证!老子得了岢岚州的命令前来收拾他,只杀陈亮,余者不论!”
一个白胡子的老头从队伍里站了出来,放下手中的刀,走到桂平的面前,拿过那封信一看,神色一变,叹了一声,“唉!”
有这白胡子老头带头,余下的后寨兵众便都齐齐放下兵刃,投了降。
桂平收刀入鞘,亲自执着那白胡子老者双手,言语殷切,浑然不似平常模样。
“早在崇祯二年间,我便听闻过杨老爷子的赫赫威名!满桂将军麾下十八骑将,蓟州城下一往无前,当日我在城墙上观望,至今想来,依然……心怀激荡!”
白胡子老者嘴唇翕动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说。过了一阵,才说到:“我去替大人劝说他们!”
他带着几个人转身离开了。
冯建安走到桂平的身边,忍不住问到:“这个人真的很厉害吗?”
桂平点了点头。说到:“崇祯二年,建奴南下,兵围京师。总兵满桂带人直扑奴酋中营,五千骑兵,一去不回!此人当时为十八骑将之一,我本以为他已经死了,不想却是来了这里!”
“他若与你对战,你能胜他吗?”冯建安问到。
桂平想了一下,说到:“他今年大概六十多岁了,他若第一刀胜不了我,第二刀我便能胜他!”
“若你拿着我的刀呢?”冯建安问到。
桂平看了一眼冯建安的鬼头大刀,说到:“我不擅长使这么重的刀,但若我手中的刀有你的刀这般锋利,天下我都可去得!”
冯建安不得不又暗叹了一句,大明官军,兵不可谓不精,将不可谓不勇……
刘汉带着自己的人手从大门一拥而入,从桂平与冯建安的身边经过,宅院里顿时响起叮叮哐哐翻箱倒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