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义乘着晚霞赶到边关时,梁国刚打退了周国,将士们正在休整。 他的顶头上司武义将军是程将军的旧相识,对程明义这个小辈很是赏识,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了。此次战事紧急,若不然也不会这个档口把你叫回来,你爹他可还好?” 两人都是武将,也没那么多客套话,略聊了几句也就各自回营帐歇着了,明日可还有一场硬仗等着他们呢。如今周、梁两国以南北分天下,周遭虽还有一些小国,但都不成气候,大都是依附二国,岁岁进贡。近百年来,两个强国之间,摩擦从不间断,都想着一统天下的雄图霸业。 梁国如今的皇帝,康元帝。并不像其父一般热衷于扩张版图,四处征战。他更希望安逸的过日子,如今这样不是很好?何必打来打去的劳民伤财。可惜周国的皇帝却不这样想,拓跋皇族一向以军事治国,历代皇帝都以一统天下为目标。这让康元帝烦不胜烦,每次周国骚扰他们边境时,都要打上几仗,这可都是银子啊。 不过好在周国如今自己也有一堆烂摊子。周国的皇帝拓跋希已经年近五旬,却连个活到成年的儿子都没有,朝堂上每日为了储位一事闹得不可开交。这才让他们没有大举率兵北上,只是时不时的骚扰一下梁国罢了。 而这次周国却是派了五万大军前来,让梁国也重视起来。程明义百无聊赖的翻着兵法,略一抬眼,却在账外看见个熟人。 万泉?他怎么可能会在这。 他走出帐外,试探性的叫了一声:“万大哥?” 那人长得身材高大,比边上的士兵们要高出一头。听到声音转头看来,五官长得深邃,下巴刚毅方正,可却一脸的憨厚表情,不就是万泉吗! 万泉见到他也很惊讶,快步走来问道:“程公子!你怎么在这?” 原本应该没有交集的两人,却因为冯玉珠的关系,以前经常见面,甚至玩在一处。 程明义皱眉道:“怎么又叫我程公子!咱们不是说好了吗?” 万泉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程兄弟。” “万大哥怎么也来参军了?那家中的铺子怎么办?” 万泉神色一黯,肩膀都像塌了下来:“我也不知道。我提了好多次,我爹都拦着不让我走,这次我是给他留了封书信偷跑出来的。我知道他肯定要担心,可我、我心里难受啊!都是因为我,不然玉珠也不会嫁给诚王。我没本事,也不会念书,只能来参军。我就想着我要是能混到个一官半职,玉珠对着别人也能腰杆子硬些。” “万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玉珠怎么就被指给了诚亲王,你好好与我说说。” 万泉是个实诚人,程明义问了,他就跟倒豆子似的,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从嘉祥公主,到玉珠入宫,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要不是为了帮我出头,玉珠也不会得罪了贵人,都是因为我。” 程明义却把他说的和自己那日听到的连系了起来,这样就说的通了。不然堂堂公主,何必要找玉珠的麻烦。果然是因为冯玉莲使了手段。那即使没有万泉,依旧会是这个结果。说到底,这事全因自己而起。 “万大哥别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 万泉却听不进去,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摇头道:“程兄弟不用再劝我了,只有让玉珠过得好些,我心里才能算踏实。” 程明义一怔,玉珠嫁的又不是旁人,而是诚亲王。想要当她在亲王府中的依仗,那怎么也得坐到一品的都督啊,那又岂是轻易能做到的。可看着万泉,他到底是没说出来打击的话,只点头道:“万大哥有什么需要我帮衬的地方,尽管来营帐找我。” 诚王府。 诚王爷的书房,说是书房,倒像是个孩童玩耍的地方。乱糟糟一片,到处都是玩具。什么兔爷儿、燕几图、土偶儿扔的哪都是。桌上不起眼的地方,还放着一排又脏又丑的泥人,刘渊倒是不嫌弃,其中一个泥人,左三右二的旋转之后,多宝阁后面出现了一条暗道。 “王爷去吧,老奴在这守着。” 刘渊点了点头,自己拿着一盏酥油灯就下了暗道。 那暗道修的极为曲折,还有不少的分岔路,不熟悉的人下来肯定要迷路。刘渊却是走惯了,弯弯绕绕走了很远,这才到了一间石室。里面早有两个人在喝茶等待。 见了刘渊都恭敬行礼:“参见诚亲王。” 这两位都大有来头。其中一个三十出头,肤色白皙的男子,长了个鹰钩鼻,眉眼细长,看着有几分阴狠,正是五城兵马指挥使方亓。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身材矮胖毫不起眼,却是定远将军姜运雷。 刘渊却是一脸平静的叫了起,身上的威压若是让康元帝见了,一定会惊掉下巴。他以为的傻儿子,看着比他到更像是九五之尊。 方亓皱眉劝道:“殿下,宫中的探子回禀说陛下身子大不如前了,咱们再等下去恐生变故,不如......” 姜老将军也道:“没错!三万旧部们也随时听殿下调遣,咱们何必再等?我看直接杀进去,为老国公爷报仇!” 刘渊却不为所动的摇了摇头:“不要急,再等等。我在等一个人给我答复。” 方亓还想再问,姜老将军却先他一步开口:“全听殿下吩咐,只是老臣怕自己等不及了。昔日的那些故友们大半都随着国公爷一起去了,他们这群混蛋是忠义两全了,可留下的我们几个却死都不敢死。因为国公爷有命,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一定要顾好娘娘和殿下。我们几个背负着骂名叛离了黑甲军,看着国公府被血洗,看着黑甲军被打散重编。做缩头乌龟做了这么多年,只等着帮国公爷报仇的那一天。可我们岁数都大了,不知还能再活多久......” 刘渊拍了拍他的手:“老将军无须忧虑,本王答应您,最多一月,那人就会给我答复。” 听了此话,姜老将军浑浊的老眼才算有了光。得了准话就好,得了准话才能跟其他的老兄弟们交代,不然在一处喝酒都要受挤兑。 聊完了正事刘渊却不走,来回来去摆弄着自己的新荷包,看起来很有显摆的意味。 方亓看的莫名其妙。那荷包墨绿色底儿,绣着红粉色的并蒂莲,看着实在是......艳俗,再搭上诚王爷宝蓝色的团花袍子,简直看得人眼晕,想夸都不好开口。 姜老将军却是毫无心理负担的笑呵呵的夸道:“王爷这新荷包真是好看,寓意也好。永结同心,恩爱缠绵,想必绣的人也是心灵手巧。” 刘渊听的顺耳极了,这才拍拍袍子,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方亓目瞪口呆:“老将军真觉得那荷包好看?”难不成是我眼睛有问题。 姜老将军狠狠给了他后背一巴掌:“你这孩子啊,白长了一副精明像!怪不得你爹这么帮衬你,你现在还只是个指挥使。荷包好不好看有什么重要的,王爷觉得好,那就是好,榆木疙瘩!跟你爹说,晚上老地方见,老哥儿几个一起喝顿酒。” 方亓也不敢还嘴,又问道:“那您说,殿下在等谁的答复啊?有谁相助,咱们一定成事?” 姜老将军转着手上的白玉扳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要等我见了你爹才知道。” 刘渊这一路上都脚步轻快,心中想着那句:永结同心,恩爱缠绵。 可艳俗荷包的始作俑者并不知道。 玉珠这两日发现诚王府的花园中,有几只花狸猫。 天寒地冻的担心它们找不到吃的,玉珠就常带着青叶来喂猫。 “喵喵~来,开饭啦。”三五只猫听到声音就不知从哪窜了出来,围着玉珠的腿蹭来蹭去,一点儿也不怕人。 “我说最近它们怎么吃的少了,原来是背着我吃两家饭啊,没良心的!”一道懒散的女声传来。 玉珠回头看去,说话的居然是特立独行的方侧妃,方卉。 她不施粉黛,但仍旧清丽非常。湖蓝色的裙子外披了件玄色大氅,头上斜插着两支碧玉簪。正站在玉珠身后,笑吟吟的瞧着她喂猫。 玉珠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来施了一礼:“我不知它们是姐姐养的,还请姐姐别见怪。” 方侧妃却随意的摆摆手,也不怕弄脏了裙子,就这么蹲下身来逗猫,对玉珠道:“本来就不是我养的,你要是喜欢就常来喂吧,我也省事儿了。天不早了,到我哪去吃饭?” 见玉珠怔忪不语,她又粲然一笑:“没事儿,你不愿意去就不去。我就是莫名瞧你顺眼,才随便问一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