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笑得欢畅,随手扇了薛大小姐几个耳光,她木雕泥塑一般毫无反应,既不像刚入府时怒骂反抗,也不像小丫鬟那样哭泣求饶。
闵氏看不过眼,半劝半嘲道:“人家姑娘从千金大小姐落到奴婢堆里,给你的傻儿子当通房已经够可怜了,何必还要作践她?”
裴夫人冷哼:“能给我儿当通房,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若非我心善,砸了十万两银子赎她回来,她现在不知怎么被人作践呢,她没你这般好运,嫁了个长情丈夫,她的未婚夫一听她家被抄了,她落了教坊司,立刻就撕了婚书,翻脸不认人了。”
闵氏听完,愈发觉得薛坠玉可怜,让人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润唇,又问她未婚夫是哪一家的公子,这么不讲道义?
按大胤律,祸不及出嫁女,尚未出嫁但已经订婚的女子,只要夫家肯出头领回去,不必没入教坊司受辱,薛坠玉的未婚夫如此绝情,生生断了她退路。
哪怕领回去,不明媒正娶,当个外室养着,也能全了情分体面啊。
薛坠玉始终木木呆呆,仿佛没听到闵氏的问话一般,裴夫人却笑容诡谲,讥诮闵氏:“这倔丫头的未婚夫是谁不值一哂,纨绔罢了,但她父亲大大有才名,二十年前,就是他揭发闵氏私屯蛮兵、图谋不轨,先帝震怒,下令诛灭闵氏满门。”
闵氏震惊,瞪着薛坠玉:“你的父亲……是薛湛?薛怀渚?!”
这个秘密曝出来,闵氏对薛大小姐的同情和恻隐荡然无存,气得浑身发抖。
她落到如今妻不妻、妾不妾的境地,怨怼公婆胆小怕事都是其次,罪魁祸首是当年的兰台御史薛怀渚,一封秘奏,咬死了崖山闵氏阖族两千余口。
裴夫人笑得乐不可支,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钗递给闵氏:“气不过是吧?那就戳死她,十万两银子而已,大官人肯定拿得出来。”
闵氏冷了脸,十万两银子,裴半山如何拿得出来?他号称是火羽裴氏的家主,钱却都攥在内宅妇人手里。
若非如此,他早就去府衙要求合离,把许氏轰出裴府,岂能容忍她还顶着裴夫人的名头招摇?
裴夫人也心知肚明,一边折腾薛坠玉,一边奚落闵氏:“你的驻颜术真不错,四十好几的妇人,看起来跟你女儿差不多年纪,我也算见过些世面,像你这么妖孽的还是头一回见到,该不会是南疆的什么妖法邪术吧?万一被人揭发出来,可是要牵连全家流放的重罪……”
“你别胡说八道!这是崖山闵氏的长春秘术,概不外传的。”她也是因为某位嫡支长辈濒死无奈,不得己传授于她这个旁支嫡女。
裴夫人艳羡咋舌,却也不能抢夺,让人把薛大小姐拖下去安置,轰走闵氏,自己闭目养神。
杜小草候着众人都走了,悄悄从廊门进入云霞院。
身为裴府当家主母的正院,这儿布置的华丽气派,进门就是一架紫檀边座嵌玉石芍药九扇大屏风,各色花枝、花苞都是用羊脂、翡翠、碧玺和玛瑙石精心打磨而成,价值万金。
绕过屏风,厅堂金壁辉煌,靠东窗摆着一架花梨木贵妃软榻,榻中间立着一张雕琢精细地小案几,几上摆着香炉、果盘、茶点。
裴夫人斜倚着软塌小憩,雍容华美的贵夫人,在人群散去后露出憔悴底色,没了素日的刚强狠厉。
杜小草悄悄靠过去,拿起一对小莲蓬替她捶背,手上的力道拿捏地恰到好处,待裴夫人绷紧地后背松缓了,才低声切入正题:“夫人,让大公子独自留在东溪别苑,会不会……不安全?”
裴夫人身体明显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