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落了雨丝,淅淅沥沥打在芭蕉上,花叶舒展,翠绿欲滴。
院门外有人撑着金丝青轴油纸伞缓缓进来,高冠广袖,一身月白,翩然若谪仙,清风拂过时,袖摆摇曳不定。
杜小草的心情也随之荡漾不定,望着他被稍稍被雨水淋湿的发尾,屈身行礼:
“奴婢见过公子,多谢公子赠药之恩。”
“嗯。”
高冠公子惜墨如金,声音极低地回应一句,迈步入了房间,颀长身形被烛光映照,拽出长长的倒影。
偌大东阁,窗台脚踏一尘不染,帷帐绣幔华丽逶然,长长垂落到地面上,龙涎香的气息氤氲满室,刚沏的新茶还冒着热气。
杜小草耳力远超常人,甫一察觉他靠近漪澜院,便开始准备上了,此时刚刚好。
她接过高冠公子手里的青轴伞,站在门口抖落伞面上的水珠,倒挂在门廊下,要转身的时候,西阁那边大呼小叫地闯过来一个颀长人影:
“佑安!我那边太邋遢了,根本住不得人!那小丫鬟也不安好心……我不管,你要过去陪我!”
这人嚷嚷得大声,身后还背着一把古怪飞剑,形似枯藤,颇为虬劲,仔细看还有暗纹闪烁游走。
他绕开杜小草,大大咧咧地坐到东阁窗下的红木椅上,一边喝梅子茶一边抱怨:“都是客人,裴府还分个高低出来,忒小瞧人!看看你这儿收拾地舒舒服服,我那儿就像个狗窝一样……”
杜小草听得好笑,忍不住辩道:“这位公子,都在一个院子里,屋舍布置都是一样的。”
就算浣碧敷衍了些,也不至于弄成狗窝那么夸张。
抱剑青年认出了杜小草,仔细瞄了瞄东阁内的布置,跟西阁大体相似,但这边明显收拾的更妥帖,比他那边添了很多小物件,那张拔步罗汉床上,晒透的寝枕、锦褥松松软软,透着曝晒过的日香,不像他床上,黏黏潮潮的。
抱剑青年满脸不忿,赖在东阁里不肯走。
杜小草隔着细雨往西阁那边看了一眼,浣碧正不知所措地站在门边,想要过来,又不敢。
她跟了裴夫人以后,一天粗活都没做过,这几年更是过着娇小姐一样的日子,日常穿金戴玉,横针不拈竖线不碰的娇贵人,让她过来给贵客打扫屋子,实在是难为她了。
若是一般宾客,大约也能糊弄过去,便是心中不悦,也不会立时爆发。
抱剑青年却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看他打扮落拓不羁,较真起来却又鸡贼,弄得浣碧下不来台。
杜小草怕闹僵了,大家面上不好看,悄悄把浣碧的跟脚说了一遍:“她是夫人身边得用的人,一时没做惯这些粗笨活计,怠慢了公子爷,要不今晚先将就一夜,明日我早起去帮着收拾……若真闹起来,夫人怕是要狠罚她的。”
抱剑青年冷哼不满,却没再多说什么,一双黑亮眼眸盯着杜小草眉心的灵纹,惊咦:“你耗了秦二那么多灵药,凝聚出的灵纹还这么淡?你的仙种是有多差劲……”
“我是上品仙种,进府的时候,夫人专门让人验看过的。”
杜小草说得笃定,抱剑青年讶异,凑上来仔细地看,想要上手的时候,被他口中的“秦二”给拖到了一旁,泠然道:“她的灵纹虽然浅淡,却很罕见,我走遍大胤十三郡,从未见过这种灵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