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抬手环在他的脖子上“嗯。”
苏北轻笑了一声,把小男朋友从书桌上抱起来,放在了床上坐着,然后转身去打水伺候这祖宗洗漱。
把江淮安排好了之后他才自个儿收拾上了床。
这会儿江小疯子明明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了却还是在感觉到他躺下来的时候往他的怀里拱了拱右手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苏北唇角向上扬了扬轻轻在他的头顶吻了吻,才伸手揽着他睡了。
“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
窗外阳光明媚,映得教室里也明晃晃一片。
中年的语文老师手里卷着书语速和缓:“卧龙在写这一篇的时候必然是苦口婆心的,他对于当时刘禅的感情其实很复杂”
明明极其平常的一幕落到他的眼睛里却莫名惹起了一浪接一浪的心慌。
须臾老班气喘吁吁地跑进教室大声喊他:“苏北,你出来一下。”
他手指募的攥紧了笔心脏一紧,还没等到他发干的嗓子里挤出话来就听到了老班带着些许迟疑的下一句话:“苏北你不要慌。”
老班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渐渐远去:“你家长打电话来,说你妹妹出了点事在市中心医院,你去一趟吧。”
他的身体如坠冰窖,整个突然僵硬了。
他在哪儿
高二这年的教室。
在这天,他唯一的妹妹走了。
他最后见她的一眼
身边的场景极速变幻教室里的同学老师倏地褪去,他不知为何,就到了冰冷的手术室外面。
不
他绷紧了身体,几乎不敢去看猩红的“手术中”三个字已经变暗的门口。
可是却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推着他往那边走,他麻木地僵着身体看着手术室的门被推开,铺了一层白布的手术床被推出来。
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却控制不住地盯着白布下女孩儿小小的身体看。
白布被医生掀开,医生说的“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慢慢地在他的耳边退去,他听不到其他的声音,眼前也慢慢地模糊了。
他的妹妹。
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双眼紧紧地合上了,再也看不见她眼里希望的晨光她的唇紧紧地抿着,再也不能出现灿烂的带着春光的笑,再也不能见她可爱的小虎牙。
他的心脏疼得不能自已,慢慢地顺着走廊里冰冷的墙壁滑了下来,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
身边让人身体凉得彻骨的白色渐渐褪去,他身体陷在了黑暗里,双手握紧了,却再也抓不住早已逝去的人的衣角。
江淮向来眠浅,本来这晚他是着实被累到了应该睡得很沉的,但是迷迷糊糊地居然被吵醒了。
他听到了很低的,透着压抑的泣音。
他睁开眼睛,愣了愣,觉着不对劲,连忙坐起身开了书桌上的台灯一看,皱紧了眉。
他男朋友哭了。
这么大个人,双手攥着胸口的衣服,颤抖着泣不成声。
最关键的事,他哭成这样,居然还没有半点要醒的意思。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手忙脚乱地学着哥哥平时哄他的样子,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吻了吻他的眉心,轻声哄:“哥哥,哥哥,醒醒啊,都是梦”
他哄了好久,男朋友身体的颤抖才慢慢地停了下来。他松了口气,连忙去看男朋友的表情,只是一眼,他的心脏就疼得像是被生生剜下了一块。
平时总带着些笑意的桃花眼此时却只剩了空洞洞的寂然,没有半点神采。
“哥哥”
苏北轻声打断他:“淮淮我难受。”
江淮急得要死,把自己强行塞进了男朋友的怀里,又向上挪了挪,在他下巴上亲了亲。
“哥哥”他张了张嘴,想哄,又不知道从何哄起。
这一学期很重要,他学神哥哥平时是挺累的,要说压力肯定也是有的,但也不至于让他半夜梦里哭着醒不过来吧?
苏北没说话,只是倏地用力抱住了他。
江淮愣了愣,苏北抱他抱得有些用力,让他都有些喘不过气来,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他想把他揉进骨血的错觉。
不知道过了好久,他才听到男朋友有些沙哑的声音从他头顶上传来:“淮淮,我没有妹妹了。”
江淮愣住。
他在苏北房间里的相册上看到过很多次那个女孩儿,但是碍于男朋友,他没有问过一句关于那个女孩儿的事情。
现在回想起来,只能记得那个女孩儿笑起来灿烂,两个虎牙会不自觉的露出来,软乎乎的样子像极了彩色的棉花糖。
苏北有这么多女孩儿的照片,他们兄妹的关系无疑是很好的,但现在
彩色的棉花糖突然褪了色,彻底融化了。
他抿了抿唇,根本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节哀”“她在上面也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的”“逝者已矣”这些话都不过轻如羽毛,在逝者家属心里,没有半点重量。
就如同纪初之于江非许和叶衷,她走了,他们这么多年都没有从阴影里走出来。
那
苏北呢?
他心脏钝痛,伸手用力地回抱苏北。
苏北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叹了口气,唇角习惯性地扬了扬,“淮淮,对不起啊,哥哥吵醒你了。”
江淮摇了摇头,又仰着头在他的唇上吻了吻,哄男朋友的意味十分明显。
苏北抬手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垂眸看他,语气里带了些微不可闻的自嘲:“平时哥哥笑你爱哭娇气,现在倒是哥哥也跟着娇气了。”
江淮直视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反驳他:“不是,哥哥,你是最坚强的人。”
小疯子是小太阳。
看着他那双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细碎光亮的眸子,苏北心里又软又暖,刚刚梦里的阴霾被驱散了些。
他垂眸在小疯子的眉心轻轻吻了吻,桃花眼里多了几分回忆:“我妹妹”
他轻声说:“她叫苏夕,前年”他顿了一下,说得有些艰涩,“前年走的。”
“走的时候十二岁,因为哮喘和蟹肉过敏。”
江淮没说话,就这么沉默着听着。
苏北没继续仔细说那个已经逝去的人,只是笑了笑:“什么时候带你去看看她,也”他轻笑了一声,“让苏夕看看,她哥给她找了个什么样的嫂嫂。”
江淮心里明白他不想深入去聊,配合着他笑了笑,又忍不住带着点儿心疼意味地,轻轻地亲了亲他的下巴。
苏北看得清楚,眸子里多了几分暖意,笑了笑,伸手把书桌上的台灯关了。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黑暗,他垂眸一看,小疯子的眸子还闪着细碎的光,漂亮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