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的官道上走来一行人马。
随处可见地里忙着春种的百姓,队伍慢慢悠悠,似乎不愿离开一样。对于百姓来说,官道上每天来往的人很多,他们也见怪不怪,继续低着头忙碌,毕竟一年之计在于春。
云玺骑着马,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两辆马车,还有随从。前面的马车里坐着齐妙和她的贴身丫鬟,后面的马车上装着行礼。他们刚刚成婚,就去西北军营生活。
云玺沿着熟悉的路返程,脑海里全是上次回京的场景,他木然地看着前方,就像行尸走肉,这一路他不用那么赶,也不用那么急。
从成亲之后,他从未和自己的这个新婚妻子睡在一张床上,对她十分冷漠。失去文心,就好像失去了灵魂,停下来追忆,感觉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也随她远去了。他多么希望上次回京时也能像现在这样,不用急,也不分开,两个人边走边看……
天黑的时候,他们明明可以就地住客栈,但云玺不愿,他要住在他们曾经一起住过的客栈,哪怕路上赶的再累,哪怕齐妙吐得一塌糊涂,他都要赶着夜路去那些曾经留过痕迹的地方住。齐妙不解,随从也不解,唯有张三李四心里清楚。
客栈的老板,看见是云玺,先是一愣,然后满脸欢喜,请他们入住,云玺要了2间上房,一间留给齐妙,另一间必须是他指定的那间,老板欣然安排,这顾客大方,谁不喜欢?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床,他想找到她的气息,想紧紧抓住这些美好的回忆。
离京前,文玉来见他,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所有千言万语都在心中,无处可说,拿起笔来,忽然觉得写什么都是多余,末了,留下珍重两个字,从此,相望于江湖!
说也奇怪,刚住在客栈里,外面就下起了鹅毛大雪,跟上次一样,人不留,天留人,云玺听客栈老板絮絮叨叨文心生病时的场景,她在这里住了好几天,夜间老咳嗽……心里就忍不住悲痛,自己当时不该那么快离开,等她病好了再走,或许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变动。
老板的絮絮叨叨被齐妙听了个大概,心里明白夫君的心思,尽管一阵醋意袭来,可她是一厢情愿的,不该有怨言。看他悲痛无助,自己只是静静地看着,不打扰他,她相信时间会把这些慢慢淡化。
夜间,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想着云玺,不知道他走到哪里了?想着被赶往西北,没有旨意不能回京,也就是不能见双亲,限制了他的自由,想想多么可怜?曾经他与复成越是好友,可是如今,他被这样善待?想着都觉得讽刺!忍不住对复成越多了一道恨意……
不过,我入宫好几天了,复成越未召见过我,也未给我做任何安排,整天待在这院子里,连门也不想出去。这偌大的皇宫,就跟个鸟笼一样,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我的手摸到了口袋里的信,再次打开看,上面的珍重二字就像云玺的脸庞,伸手轻轻去摸,满心都是他的笑容和他有力的手掌,可我摸不着,也感受不到,只有无声的空气。眼睛有些模糊了,心痛大抵就是这样的感觉吧?云玺,你此刻也在想我吗?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醒来时,发现泪水打湿了信,上面的字迹变得模糊,我叹了口气,知道人生没有回头路,既然无处可逃,不如喜悦既然没能如愿,不如释然。尽管我们不能在一起了,但需要活下去的勇气,我不想让他这辈子都郁郁寡欢。起身来到书桌旁,拿起笔和纸,写下我的心里话,希望有机会给他。
次日,我盯着红肿的眼睛,不由地有些悲哀。曹公公却来了,说现在开始,要去御前当值,与他每日轮换。我心里早做了准备,曹公公叮嘱我之后,就转身离开。我整理收拾完毕,确定眼袋不是太明显,才来到御书房外侧的茶水间。
端着泡好的茶,静悄悄地走向御书房,复成越低着头在批奏折,殿内很安静,没有其他人。
我小心翼翼地把茶放在他的侧面,恭敬地站在一旁,等他吩咐,他好像不知道我在身边,认真地忙碌着,过了很久,我看他没有喝茶,估计要凉了,想着去换掉,哪知我刚伸手,他也伸出手,两手刚好碰在一起。我瞬间缩回手,低着头道:“茶可能凉了,我去重新给你换一杯。”说完就伸手拿走,他倒也没吭气,我匆匆转身离去。
看着离去的身影,复成越叹了一口气。她没恢复时,自己又心里惦记,她好了,就想让她快点进宫,可是进宫后,又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现在她来了,他的心乱糟糟的,刚才的奏折都没批好,实事证明,她还真是有扰乱自己心神的本事。
不过,她的眼睛有点红肿,像是哭过?
等茶再次端进来时,他仔细瞅了一眼她的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判断错。
已没了看奏折的心思,他承认自己不喜欢待在这皇宫里,批复这无数的奏折,操不完的心,但为了她,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毫无退路,如果他待在这个牢笼里,她为何不能陪着自己?
喝了茶,他就说:“随朕出去走走。”
我以为他要去御花园,现在花开了,没想到他是顺着后宫方向去,我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万三,他也表示无知。
终于在玉溪宫停下来,他看了一眼门口,就大步走进去。院内有丫鬟和太监,他们跪地行礼,他连看都不看,直接进到大殿去。我不知道是谁住这里的,先前也并未听说。
穿过大厅,在内堂,我看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半躺在椅子上,丫鬟正在给她按摩腿。看见我们进来,丫鬟慌忙起身行礼,复成越示意她下去。
老妇人好像睡着了一样,复成越替她按摩腿,我望了万三一眼,他一副恭敬的样子,我一时摸不着头脑,这老妇人是谁?
“你来了?”老妇人沙哑的声音问道。
“今日感觉怎样?”复成越问道。
“老毛病了,好不了了,你不用担心。”老妇人安慰道。
复成越沉默了半响,见她好似睡去了,有微微的鼾声传来,他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拿了毯子给她盖上,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