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杨大爷,八十多了。见过世面,人物儿。健谈、健忘。
以下叙述之所以详尽,是因为他老人家跟我说了不下十遍!
杨老爷子是个老北京,而且是纯正的回民,冯广聚的连襟儿。老爷子好喜干净,汉民的东西一口不吃。有一次他一个人儿病在家里,特意打电话让我上楼,只为了求我帮忙,把一碗鸡蛋打卤面倒了。倒的原因是,送面的街坊是位汉民!
老人家这近乎洁癖的做法,都源于其早年的学徒经历。
老年间的小吃,都是回民开的。不仅味道好,而且就是干净!
老爷子十二岁上,入烧饼铺学徒。烧饼铺就在老丰台铁路桥下坡的一条街里,现如今,已消失在西四环的滚滚车流中了。
难以想象的是,当年这条街里居然有三个烧饼铺。俗话说同行是冤家,可别看三家铺户挤在一起做生意,可谁家都没断了生意。按老爷子的说法,主要是各家儿有各家儿的绝活儿,因此都有自己的老主顾儿。
他学徒的这家儿铺面不大。后屋住人,前屋厨房,门前搭个棚子卖货。前前后后就老公母俩,再加上他这么个小学徒。起早贪黑的,就卖两样儿:烧饼和豆浆。
豆浆是现磨现熬,接壁儿就是炸果子的摊儿。因为挨着丰台火车站,过往的都是铁路上的工人,是店里的主要客源。老爷子说:“就他们有钱在外面吃早点。”
“学徒苦啊!”老爷子说,“十二岁,正贪睡的年纪。熬浆子睡着了,打翻了锅,半锅滚烫的豆浆泼出来,烫了半边身子,悬点儿没把小命儿丢喽!”
“旧时去学徒,没个七八年,学不着东西,净打杂儿了。”老人继续说着,“想偷着学更是没门儿。一到和酱、炒料的关键时刻,师傅就让你去掏炉灰,打水什么的,就为支开你。师傅多咱稀罕你了,才一点点儿教给你。”
老爷子说起老手艺来,连说带比划,两眼放光……
白芝麻仁儿要略炒一下再用,小茴香和花椒也要分开炒香再用。小火儿勤翻,一出香味儿就立马要倒进竹笸箩里晾凉,稍一过火香味儿就跑了。然后用擀面杖碾碎。小茴香不要碾太碎,而花椒要去籽和白壳儿,再碾成细粉。然后再和食盐按比例调配,倒入芝麻油澥的麻酱中搅匀。
做芝麻烧饼的面不能是高筋粉,要用粗粉,也就是现在说的全麦粉。我估计,早年间也没有高筋粉。但是现如今,用高筋粉做的芝麻火烧确实不好吃,口感不够暄软不说,凉了以后是硬的!
老爷子还说,发面的程度得是半发面。一个面团二斤左右,擀开大片儿后用手上麻酱。一定要抹匀,尤其是边边角角,不能露白。边卷边抻,捏严实边缝和头尾,不能露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