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下的时候,她仿佛听到了众神的欢呼。 漫天翻飞着金色的羽毛,落在手中却如同雪花般融化,冰凉地侵入心底。 那是他生命的灰烬。 五年来的日日夜夜,就像一场梦。 她迟迟不愿醒来。 直到梦境终于走到了尽头。 他倒在巨大的石门前。 胸口涌出殷红的鲜血。 面容安详得仿佛只是陷入了一个美好的梦境。 被鲜血浸透的圣衣失去金色的光泽,她能听到冥冥中,微弱的,来自圣衣的悲鸣。 史昂将他的尸首带回船上。 他的眼角还残留着血迹。 失去了眼睛。 亦失去了心脏。 最后是失去了生命。 与千百年前的场景一模一样。 千百年来珍重地重复着同样的愿望。 亦或者,是他的誓言。 背负着同样的罪孽。 只是这一次,他最终如她所愿,成为了所谓的英雄。 不再卑微地退场。 却留下她一人。 他再一次地食言。 干涸的眼泪。 她甚至无法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疼痛攫住了喉咙。 再也没有人,能在孤独的神殿里陪伴她度过漫漫长夜。 点亮回廊上那一根烛火,伸手摘下洁白的橄榄花,轻轻放在她的手心。 皎洁的月光从他的鬓角温柔地斜射下来。 再也不能抓住他白色的披风。 再也不能拉住他因为长年拉弓而有老茧的右手。 再也不能注视他那双褐色眼眸。 世界的一角止不住地坍塌。 “骗子……”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微弱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会活着回到圣域。 希绪弗斯,你是从什么时候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是你亲手弄瞎自己眼睛的时候? 是你得知自己过去的时候? 从天马来到圣域的那一天起? 还是这五年来,你每天都是这样想的? “史昂,雷古鲁斯,对不起。”她尽力压抑住颤抖,“能让我和希绪弗斯单独待一会儿吗?” 他们点头示意,关上了门。 她伸出手,想要抹去他脸上残留的血迹。 一滴眼泪悄然落下。 打在他的紧闭的眼睛上。 请您不要哭泣。 不然我的伤口会更疼的。 代替您承受伤痛,帮助您实现希冀,这就是我的喜悦。 他曾经微笑着,抹去她的眼泪。 对不起,眼泪它忍不住地往下落。 你会更疼吗? 她不禁缩起肩膀,想要止住自己的哽咽。 对不起,对不起。 我真的忍不住。 忍不住想要哭泣。 你还会醒过来吗? 醒醒好吗? 不要……不要丢下我…… 就像那时候一样,安慰我好吗? 求求你,不要走…… 那时,看着海岸逐渐消失在视野里,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开始低声哭泣。 用力地忍耐着,被压抑的哭声化成一阵一阵竭力的呜咽。她小小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胸腔一起一伏,难以控制自己呼吸的节奏,不断地抽泣着。 袖口早已被眼泪浸湿,但她还是不住地用湿透的衣袖擦拭着红肿的眼眶。 “雅典娜大人,我很抱歉,必须拆散您和您的兄长。”希绪弗斯单膝跪地,看着眼前埋着头,低垂着肩膀的幼小女神,“但是为了在圣战之前保证您的安全,我只能将你带回圣域。” 她抬起头来,眼眶盈满泪水,绿色的眼眸毫无光泽。 希绪弗斯的心一沉。 “我以后,还能见到亚伦和天马吗?”她带着哭腔小声地说。 见他褐色的眼睛里满是复杂和为难的神色,似乎暗示了她内心某个绝望的答案。她顿时觉得鼻子一酸,眼泪更加不受控制地涌出,一时没忍住的哽咽像是尖锐的利刃割在喉咙上,胸腔剧烈地疼痛。 溢出的眼泪几乎模糊了整个视界,使她看不清眼前男人的表情。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希绪弗斯低哑地重复着那个苍白而又无力的词语,他褐色的眼眸蒙上了一层迷雾,“对不起……萨沙大人……对不起……” “……但是,我必须这么做。” 他伸出手,轻轻地,似乎小心翼翼地环住了小小女神的肩膀,将她揽在怀中,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您。” 他的手轻柔地拍在她的背上,一下,接一下,她因为哽咽而紊乱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抽泣也渐渐减弱下来。“对不起,萨沙大人。”他依旧重复地说着。 她感觉到他因常年拉弓而形成的老茧,粗糙的质感触碰到了脸颊,并轻柔地拭去了她脸颊边狼藉的泪水。 那时,泪眼模糊中,越过他的肩膀,她看到一片广阔的酒蓝色,仿佛盛满了心脏,溢出时,散发着耀眼的金色光芒。 手边的金色权杖传来如同脉搏般的跳动声。 “汝已经做好决定了吗?”遥远而又淡漠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她默然地点了点头。 “那个决定,早就显而易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