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流抬头,被泪水模糊的双眼轻轻眨着,他看着她,憋着气不说话。 他还能去哪里?娘亲都没了,他今后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虽然面前这个上仙很是讨厌,可他打不过她,也生不出恨意,他只是恨自己不够强大…… “我不走!”飞流倔强的仰着脖子,气势高傲的冲她吼道。 “……” 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敢跟她吼的小妖怪……他脑子秀逗了吗?好心放他一条小命,还跟她杠上不成? 月邪嗤笑一声,不屑地看着他,“哦?想留在这为你娘亲陪葬吗?” 她的话里夹着凉意,飞流抖了抖身体,可他依旧没有退怯,狠狠擦了把脸,他端正跪在她面前。 “请上仙收留我吧!我以后定会潜心修行,不会再胡作非为的!”飞流伏在她脚边,语气坚定,没有一丝退缩。 月邪沉默不语,嘴角微微抽动,原本以为给这小妖来点威胁,就能把他吓走,怎么一转眼她就得收留个拖油瓶? “小妖,你莫不是觉得,本仙很好说话吧?”她眯起眼,释放威压,冷冷地说道。 她虽然不讨厌妖,可也没随便到跟妖类和睦共处的地步,这小妖,有点得寸进尺了…… “噗!”飞流冷不防吐了一口血,仙家的威压于他这种低级的小妖而言,简直就是力量上的碾压,他身体里的脏腑都快挤压碎裂了! 可他还是咬牙咽下了血水,“我如今已经无处可去,上仙……就收下我吧!” 破罐子破摔?这就有点无赖了……月邪歪着脑袋,视线一直停在他的发顶,忽而笑了。 “那好啊,你留下吧。” 嗯? 飞流猛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上仙答应了?” 月邪没有回答,只是松开了怀里的小徒弟,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小徒弟,先去床上睡觉吧。” 凌清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点头,然后迈着两条小短腿走到床前,他回头,自家师父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唔……莫名觉得和蔼可亲。 看着小徒弟很乖巧地上了床坐着,月邪这才转脸看着地上的飞流。 “你无非是想要力量,我成全你便是。” 她无所谓的笑笑,从衣袖里取出一枚金色三角符纸,两指轻捻,将符纸压在桌上,淡然说道,“你带着这符纸,到北地的无忧山修行吧。” 飞流目光闪了一下,又是满脸惊愕,“无忧山?” “那地方灵气充沛,是个不可多得的修行之地,怎么,还不知足?”月邪眯起眼睛,言语之间带上了一丝起伏。 “不是,多谢上仙……”他咬了咬牙,再次伏地,这一次,他学会了妥协。 无忧山,传说是精怪的乐园,只要进了那个地方,就能得到无忧山山主的庇佑,那是个仙和妖都得给几分敬意的地方……她对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月邪起身,睨了他一眼,话语懒懒,“你以后做了什么,我自不会去管,只是……” 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桌上的茶壶,嘴角微微上扬,“你可要千万管好心里那头魔了。” 飞流身体一顿,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脸上表情僵硬,“飞流谨记上仙教诲。” 这一回,她不再与他说话,径直走向床头,飞流从地上站起来,看着桌上的符纸,又看向她的背影,脸上有了一丝挣扎,但他还是拿了那枚金色的符纸,化成一条小蛇从窗口离开。 月邪坐在床头,拉过被子,盖在小徒弟身上,眼底涌动着暗色的流光。 “师父,他好像走了。”凌清裹着被子,探出一个小脑袋,两眼晶亮的望着她。 “嗯,他是该要走。”月邪勾了勾唇角,又开始笑的不正经。 她垂眸看他,“小徒弟,你该睡觉了。” 凌清“哦”了一声,自然而然的拉着她的手,抱在怀里,脸颊蹭着衣袖。 师父身上的味道还是那么好闻,混着一股酒香,虽然不浓烈,但嗅久了他似乎也醉了…… 月邪微微俯下身子,盯着他的睡脸,眉宇间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的温和,她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替他掩好被子,独自坐了一会儿后,再望窗外,已经是午夜时分,她起身,揉着肩膀,缓解了一下手臂的酸麻。 算起来,那晚宴早就结束了,蛇妖的事也解决了,只是她的心里依旧很在意那枚嗜仙丹。 能圈地为鼎,画阵炼丹的人不多,偏偏还是这种至邪至阴的禁术…… 她心里突然一紧,脸色变得难看……不会是那个女人吧? “是你?”她偏头,看清来人是谁后,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挪开,脸上的神色恢复如常。 倾尘走到她身旁,脸上有一丝犹豫,站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了。 他撩起衣袍,缓缓坐下,但始终不会像身旁的人那般随意到躺在房顶的瓦片上。 月邪看着他面色严肃,故做轻松镇定的坐姿,不由逗乐了。 不管做什么,这个人总是那么姿态从容,有着这般独一无二的俊颜和高贵优雅的风度……他不去做他的谦谦君子,跑来这房顶做什么? “倾尘上仙大半夜的跑来我这作甚?”她没看他,枕在头后的手微微收紧,语态懒慢的问道。 倾尘瞥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夜空,那里只有几颗光芒闪烁的星子。 他摇头轻笑,“传闻中玉生门的月邪上仙不苟言笑,冷若冰霜,令人凛不可犯,看来传闻也是不可信的。” 月邪沉默,睫毛下掩着一片阴影,辨不出情绪。 呵,那样的传闻,还不是因为某个人而终止了? 她现在这样就很好,趁着这些时间,恣意为自己活一回,这就足够了。 倾尘有些不知所言,他早该知道这女子现在个性子无常,完全随心随意,她还真的就不打算说点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远远就看到房顶上的她,情不自禁就过来了,见她双目紧闭,眉间紧锁,他心里想的竟然是要抚平那眉宇。 倾尘略有窘意,一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眸光流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幽冥山的殿主据说失踪了,你知道吗?” 月邪身体微微僵住,她懒懒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哦,那个神之子吗?他怎么了?” 三界之内,唯一的一位神之子,名讳南溟,他身份诡秘,据说是来自重天上的,而且至今为止,一直都在幽冥山沉睡,没人见过他的样子,但为表对神的敬意,仙界还是将幽冥山圈成禁地,任何人不得冒犯打扰……所以呢?那神之子是睡醒了还是怎样? 倾尘嘴角微微抽动,堂堂一位上神,众仙都在时刻关注着,怎么从她口里说出,好像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幽冥山的祥瑞之气在两百多年前就消失了,也许在那个时候就不见了。”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想来这件事是很重要的,仙界也在暗中寻觅那位上神的踪迹,最怕便是那些图谋不轨之人,会利用这位不谙世事的上神,只不过……身旁的女子似乎并不关注这些。 “嗯……”某人敷衍的应了一声,之后又是一阵沉默无声。 倾尘见她这样,突然开口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 一片死寂,似乎风也停止了,夜色里仿佛失了声音。 他紧紧盯着她的脸,不容许自己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出乎意料的,他看见她默默吐了口气,眼里终于有了一丝不耐,有些烦闷的样子,她坐直身体,歪着脑袋看他,“倾尘上仙是在跟我套近乎吗?” “……冒犯了。”倾尘移开视线,淡然说道。 月邪倏然站起身,语气冷漠,“果然,这夜里还是躺在屋里睡更舒服,我就不陪上仙了,告辞。” 看着她跃下庭院的背影,倾尘眸光暗了暗,他是真的有些在意她,不明原因的…… 月邪抓着长廊的栏杆,心颤抖地厉害,可更多的是心痛如绞,痛到呼吸都是麻木的…… 开什么玩笑!既然忘了,忘得干干净净该多好,何必还要走到她面前……知不知道,就算是偶尔的一句问候,无意的一次靠近,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