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被踹得一傻,可待得听清了程铮的话语也便顾不得什么了,扭头就向着宫外跑去。
程铮见此,便抱着程曦小心的哄着:“痛不痛?不要管你那狠心的娘亲,爹爹疼你,咱们回奉宸宫,爹让他们蒸奶包!蒸成小兔子样的再点上红红的眼睛好不好?”
程曦仰起脸给了程铮一个大大的笑容,但是不等程铮说什么便开口道:“爹爹不要怪娘亲!”
这话不仅使得程铮愕然,连正在啜泣的徐氏也是抬起头,一脸茫然的将程曦看着。
可是程曦依旧认真道:“爹爹别怪娘,曦儿知道娘也是好意,只是一时间情急了些。”
程铮不由恨恼,只搂着程曦哼道:“情急?情急便可以在你身上掐出这么大的一片青紫来?你也是个小没良心的,爹爹这是在为你出气!怎么从你嘴里说来,爹爹倒成了那个恶人了?”
程曦便搂住程铮的脖子,直起身在他脸颊上吧唧一声印下一个湿漉漉的吻:“爹爹不气,曦儿这就要说娘亲了。”
程铮再次愕然,但程曦已经扭头看向徐氏,她的脸色本就白皙,此时被清冷的夜色一映更是带上了几分凄迷之气,虽显可怜可爱,却也衬得她的气质竟是无端端的长了几岁,看得徐氏当即便是一愣。
而程曦已是开口了:“娘亲,今日的事却是你错了。”
徐氏不及回神便被这话打得更懵,当即便反驳道:“曦儿,你说什么呢?你身为女子,怎可以……?”
“我是女子,可我更是女儿!”程曦毫不留情的打断她:“娘且说说,难道有身为子女却看着父亲无故含冤的道理吗?”
徐氏便又是一呆,脑子被程曦这话训得已经有些糊涂了。
可程曦却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只顿了一顿程曦便再次开口了:“便是娘亲自己,不也舍不得看着父亲含冤吗?”
徐氏张张嘴,似乎想要反驳,但是视线一错看到身侧的陈良娣,人不由便萎靡了下去在紧急关头,她竟是想也不想的就要推陈良娣出来给程铮挡枪她这样……这样的行为又有什么脸面去教导程曦?
可不等她想通这一点,程曦已是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女四书被娘亲奉为经典,但是娘亲且好好的想一想,陪着你过日子的究竟是这两个眼前活生生的人还是那四本空乏虚匮的书,你究竟是应该害怕伤了书的心还是害怕伤了人的心?”
徐氏的喉咙当即便是一哽:“我”
可程曦却已经摇了摇头:“娘亲,不急的,这些道理不是一日可以说通的,也不是娘亲今日便可以明白的,只是娘亲切莫忘了此时此刻,日后若有些什么也要想想曦儿,想想爹爹,想想娘今日的行为,曦儿不能说娘今日做的对,却也不能说娘今日做错了,只是情之所至,又岂是几本书可以囚禁的?”
徐氏再一次的哑口无言,这不但是因为她不知道说什么来反驳程曦的话语,更是因为直到此时冷静下来她才开始细细思量自己今日的作为:先是大胆请求皇上,再是越举审问宫女太监,最后明知陈良娣是无辜的,却也为了程铮而把她推了出去……
这桩桩件件,皆胆大包天,又有哪一件是称得上是战战兢兢,常惧绌辱女诫?
待意识到这点之后,徐氏的脸便彻底的白了不是傅粉的雪白,也不是贵族少妇所独有的嫩白,而是那种丧失了血色之后的苍茫惨白。
可是程曦已不再看她,只回身将程铮的脖颈搂得更紧。
程铮便将程曦在怀里掂了一掂,睨了徐氏一眼,嘲讽道:“多大的人了?活得还不如一个孩子明白!”
说完也不理会徐氏,径直抱着程曦去了。
程铮自带着人走了,独留下徐氏还跌坐在地上。
陈良娣本是住在这昭俭宫前殿的,此时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踟蹰了一下,终究围着徐氏小心翼翼的绕了一个圈子,这才道:“娘娘?”
不怪她口拙,实在是刚刚程曦话里话外的带着她,偏偏又是那种不点出名儿来的隐隐提及,因此陈良娣此时也真是不愿意怎么开口:任是谁被推出去做了炮灰都得允许她有点小情绪吧?
可徐氏也不能不管,徐氏是妻她是妾,徐氏跪着她站着要命的是徐氏此时还跪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虽然此时是夏天,但石板也是凉的!要是徐氏因此有了什么好歹,她就等着吧!
因此她只能上前搀了徐氏:“娘娘且起来吧,这地上阴凉得紧,若是娘娘不愿动,婢妾让他们抬张椅子来?”
徐氏浑浑噩噩的看了陈良娣一眼,目光散乱无神仿佛已经失了神志,倒是将陈良娣唬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松手。
可到底是稳住了,就在陈良娣码不准是不是要给徐氏也请上一位太医的时候,徐氏开口道:“今日委屈你了,这事儿我必定会记在心里的,还有那小宫女,给些银子好好发送了吧,若是她有什么家人,也不要亏待了。”
陈良娣连忙点头:“娘娘说哪里话?都是婢妾应该做的,那宫女之事婢妾心中也是有数的,娘娘便放心吧。”
徐氏颓废的点点头,推开陈良娣,自扶了倚画的手,也踉踉跄跄的去了。
待得徐氏的身影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陈良娣才往地上唾了一口,招呼道:“还愣住做甚?没听到陛下说的吗?快将潘氏的尸身收敛了连夜送出去!红纸呢?且去找了红纸红布来,好好的去去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