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睡不着觉,她干脆在灯下消磨时间,撑着额头,小鸡啄米般点头,断断续续捱到听见鸡叫,窗外天光大亮。
慎思吃到满嘴油光,看江芹丢魂一般的表情,出言讥讽:“我看你是背着家里偷跑出来,到了家门前,害怕挨爹娘的闷棍,吓得一晚没睡。”
二人路上光顾着斗嘴皮子了,好不容易抓住个机会,慎思想着扳回一局。
没想她轻飘飘地望来一眼,垂下眼皮,显然没有反唇相讥的心情。她不接话,反而显得他刻薄幼稚。
少年一下子涨红了脸。
宋延耳聪目明,洁白的耳廓微微一颤。
但凡他们这桌有人说话,附近的闲谈声便自觉地低下几分,小二的脚步以及掌柜拨弄算珠的节奏,一一放慢了。
待到无声,相邻几桌嘁嘁喳喳说话声骤然提高。差别虽说细微,但他心细如尘,早有察觉。
“谭兄,来……”
“吃菜,多吃菜,别客气。”
临桌男子高举酒杯,青瓷杯子相碰,晃出几滴透明淡香的酒,两人相互夹菜,余光却往向他们迅速瞟了眼。
“掌柜的,来坛凉浆,外加一包盐炒的炸花生米,拣只肥鸭切一半儿,帮我扎结实些。”妇人说罢低头,身边空荡荡,左看右看正慌张。
舔着糖凤凰的小女孩眨眨眼,把手一抬,指着宋延:“阿娘你看!这哥哥长得真好看,等我长大了能嫁给他吗?”
说着啃了一口糖,嘴里嘎呲嘎呲响,满嘴黄糖屑,“哥哥我叫瑶瑶,你呢?”
慎思和言灵对视一眼。
“这孩子嘴里尽浑说什么……”
妇人迈着小碎步匆忙赶来,拉起女儿的小手,顺势看了一眼,两颊顿时飞红,半晌,福了福身,“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言语冒犯了道长,还请道长切莫见怪。”
“无妨。”他言行温粹,极有涵养地颔首。
江芹眼看见那妇人含羞带臊地点头,一手拎着东西,一手拉扯孩子,一步愣是拆碎成三步走。小女孩“哥哥记得来找我”的呼唤渐渐远去,直到完全消失。
江芹喟然长叹,端起茶猛灌了一口。
由衷佩服,宋延这张脸的杀伤力未免太强。
“衙门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街市西边策马扬鞭地赶来一群的捕快,听到急促的马蹄声,悠闲的行人纷纷回望,赶忙向两边分开。
棕马急骋,一阵响亮的马嘶后,十几个腰间挎刀的红衣衙差翻身下马,迅速将吉祥客栈包围住。
没见过这么大阵仗,老百姓们三两一群,伸长脖子指指点点。
为首那人虎目粗眉,面相十分凶恶,老掌柜见了他却如同见到大救星,发颤的手抹了把汗,踉踉跄跄迎上去:“任捕头,小人可算把您盼来了!”
任捕头冲掌柜摆了摆手,一手用挎刀拨开帐子,一手提着公文满堂展示。
绕了一圈来到江芹面前,抬脚踩上凳子,沉重的佩刀搭在膝上,“吃着喝着呢,江大小姐别来无恙啊。”
“你是……?”
江芹心里一通乱跳,只听见“黑熊精”冷笑着说:“您贵人事忙,不记得我不打紧。江大小姐还记不记得两个月前引狼入室,盗取家财,屠杀双亲及家中十三口人命的大案子?”
“噗——”
一口茶水猛地喷出,江芹呆呆张着嘴,嗬嗬地颤了两下肩头。
“捕头,另外三个呢?”
“还用问?!一块铐了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