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赶来增援的百姓,比起砍人手艺,哪是海盗的对手,不多时就被杀的四散奔逃。三叔感觉自己出筐的速度越来越慢了,几次不是雷虎拼着自己受伤救护,自己早就血溅当场了。他不想死,还想再看让儿一眼,还想听的老婆琐碎唠叨,良哥能照顾好他们吗……
怎么这么亮,这可是晚上啊,难道自己是要死了,要去洋和尚说的天堂了。
不管三叔如何胡思乱想,陈良已经看到面前的赤膊拿刀的海盗,看到横躺在地上的尸体,每个人都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自己的亲人。
少年们的眼睛红了,泪水流了,面对还在肆意欢笑的敌人,他们已经忘记了害怕,只剩下仇恨,在陈良的喊声中,用自己最坚定的步伐,踏着染血的沙滩冲向了海盗们!
四根点燃的扁担,带着愤怒的火焰,并排冲向了正在围攻板车的几名海盗。这群厮杀汉子,也是见惯了尸山血海的。但场面委实怪异,有的想要迎上去接敌,却发现那四根火炬好像连在一起,毫无空隙。而且不停顿的向自己冲了过来,人不可能跟火力敌,只能转身逃跑。这还是好的,另有直接闪在一旁的,刚刚抬头,就看一只火扁担横着扫了过来,连烧再砸,直接晕倒在沙坑里。
冲散了车前的海盗,火蜈蚣一刻不停,直接扑向了下一波海盗,没有什么高超武艺,没有什么精妙阵法,就是凭着一股单纯的勇气,把火焰捅在前方的敌人身上。1942年的长沙老百姓们就是这样拿着扁担追击武装到牙齿的日寇!陈良相信同样抱着拯救亲人念头的黄粱都子弟,没有什么理由做不到!那火蜈蚣在沙滩上有如劈波斩浪一般,四处追逐着海盗。
嘈杂地海滩上,一个裹着头巾的男人却蹲在地上,对着一个人头念念有词:老吧儿狗啊,你在卫所贩私货怕被抓下了海,你做海狗还敢走私水,自己嫌命长,莫怪老子取,闭了眼吧,那两房姨娘我帮你养,小子我就不留了……“沙滩上那个正在渗血地人头就是这次出货的海盗了,在海盗当中大宗抢劫所得要归公,再由大当家安排交易。
看来这位前明政府边防工作人员,在畏罪潜逃成功后,又开始了自主创业,继续走私,但是海盗的缉私队要比大明的凶残很多,这种在警犬鼻子底下偷狗粮的行为,结局自然是赔上自家小命。
正当头巾男琢磨着如何“照顾”好故交的姨娘时,一个负责望哨的小喽啰单膝跪地,大声禀报:“四掌柜,前面出了个怪阵!兄弟们挡不住了!”
四掌柜走上前去,看着自己的手下被那火蜈蚣追的狼狈逃窜,心中也是不爽,不过顷刻间便看出了这阵法的缺陷,领兵的人不怎么高明,这么跑下去,一会就得散了,而且那火把能烧多久,溜着他跑就是了,而且有前无后啊。
“祁三,你让兄弟们给我追着它尾巴砍,这鬼玩意它掉不了头。”四掌柜正欲下令。
“蓬。“突然平地起了一声雷,吓了四掌柜一个机灵,不多时又是一声,循声看去,竟是弗朗机人的炮台开了火。
活该这帮村汉走运,四掌柜心骂道,弗朗机人对海盗可是凶得很,这次不是为了清理门户,也不敢上澳门的岸。事情已经办完,没理由再折了手下,不过面色不改,高声大喊:“兄弟们,给这帮村汉教训够了,还得留着人给咱们刨食,这回便饶了他们,切埝走海(海盗切口:西南面上船的意思),回寨喝酒。”
这话喊得洪亮,一声起,百声应,就连火蜈蚣也被吓得一停,四散的海盗一起涌向岸边。不多时,便消失在海涛夜色之中。
刚刚逃散的众人,各自方才返回收敛尸体,一时间呼名唤姓,又有百姓见亲人罹难,嘶喊嚎啕,断人心肠。陈良身边的少年全都飞奔过去寻亲问安,陈良也跑上前,拿着火把找了半天,才看见三叔手持草筐,坐在自家车上气喘吁吁,陈良大喜:“阿叔,可有受伤?”三叔摇了摇头,勉强一笑,表示自己一切安好,但却半句话也说不出。陈良借着火光看去,那筐横七竖八补着刀痕,无不显示着当时的凶险。
这时,耳边却突然传来歌声:“海水一片绿苍苍,眺开湾外三领帆,眺开湾外六帆桨,阿妹睇着心头松。”滩上人们哭声骤止,寻声望去,见月光下似有帆影幢幢,向外海驶去。“海水一片白微微,眺开湾外三支桅,眺开湾外六片桨,阿妹睇着心头开。”
歌声越来越低,终于消失不见。歌声止,哭声复漫于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