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门城已是半月有余,虽说云深公事繁忙,但这春意阑珊之间,梨洛也陪她过了几天安闲日子。 估计着要早些回京给东方暻一个交代,又要在临走前给程公许一个结果。这案子查了几日,真相是什么她自己是清楚的了,她要让程公许放心,但却也不会把所有的实情都告诉他,无论怎样都免不了要走一趟,于是季云深早早的起了床到了城主府邸。 “这些人想来是在族中犯了事受到追杀才一时不慎闯入边境。” “可是……下官的犯人在地牢中被他人毒害该如何解释。”程公许将信将疑。 为官者谨慎办事总是好的,对程公许的疑虑她也不厌烦,耐心的解释着。“那外族人只是毒害了他自己的族人,并没有伤害我们的人,可见这是他们内部的纠纷,也并不想牵扯到我们东霂国。既然他们不想牵扯我们,程大人又何必再深究。” ……程公许思索了一会,也是这个道理,“多谢文司大人提点。” “既然这件事告一段落了,那么后续安抚民心的事就还请程大人多多费心。” “好说好说,那是下官的职责所在。” 文司大人早起去了城主府拜访还没回来,外面吵吵闹闹的像是在忙活什么。齐莹正打算着出门看个究竟,还没等走到门边小栖就推门进来了,敏锐的目光对着她上下打量了好一会才开口。 “我们今日就要回京了,不知齐莹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她问自己有什么打算?还能有什么打算?左不过是回自己湖上的小木屋里每日织布砍柴度日…… “无甚打算,回家吧。” “姑娘觉得我家大人如何?” 文司大人吗?他也算是救了自己的命,对着什么人都冷着一张脸,不过那日见他抱着那个……梨公子,那个时候的脸色还正常一点。相处的日子短,齐莹对季云深的认知也就只有这些,她自以为自己的理解还是很中肯的。 “相貌俊美,虽然性子冷了些,但人挺好。” 小栖点了点头,这个齐莹看着古灵精怪的倒是个老实人,心里也放心了些,开始办正事。“也不知姑娘回那小村庄有什么意思。” “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家大人有意要留下姑娘在身边,不知…你可否愿意。” 什么?文司大人这是要收了她吗?齐莹一个黄花大姑娘可是被吓到了,“大人他留我做什么?他不是有那……”断袖之癖吗? 听到这,小栖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姑娘不要想歪了,我家大人只是想留你做个丫鬟。” “……”怎么会想歪了,齐莹尴尬的笑笑,有点羞。 “我现在要去安排马车回京,姑娘可以再想……” 齐莹挣扎了一下,在小栖踏出门前叫住了她。 “不用想了,我愿意!” 去京城啊——齐莹可不是深闺里的女子,她自己一个人住在山里无人约束实在是野惯了,对着繁华城镇也是很向往。而且靠织布过日子也只是勉强温饱,这文司大人好歹也是个官宦之家,做个丫鬟她也不亏。 她答应的快,小栖也不惊讶。这次高师傅终于答应一同回京,他那几大箱子当地采购的药材就够外面的护卫忙活了,现在搬行李正缺人手。“好,那你过来帮忙搬东西吧。” “好!” 季云深一行人出城门时得了城主派人护送,一直到了十里地外才离去。 上马车的时候梨洛拨开窗帘左右看看,总觉得少了几个人,虽然云深的护卫他都没认全……莫竹还在,莫影去哪里了?难不成还在后面? “看什么呢。” 他想的有些出神直到她富有磁性的低沉的中性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梨洛反射性的抖了抖身子。“没,没什么。” 可能是他看错了吧?也可能是那些人有别的事要忙……他在意这些事做什么…… “不要总是乱想。” 她的声音很冷,跟平时一样。梨洛早就习惯了季云深的冷峻,她很不会说情话,所有的爱意都是靠行动来传达。只是这么一句话,他也知道云深是在关心他。他的心里暖洋洋的,忍不住内心的冲动向她的身上靠了靠。 洛儿如同撒娇一般一下一下蹭进了自己怀里。而季云深此刻却不解风情有些低落,有些事情是不能让洛儿知道的,而他不知道她并不想让他圈进那些危险的事里。 “洛儿,今后一段日子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问好吗?”这是最直接的方法,她揽紧了他,像是在恳求。 “……嗯。”听到这话梨洛只应了一声,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云深是不信我吗?也不是,可能她也是为了我好——其实自己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关于她的事,他一直都只是一知半解。 季云深如待珍宝般抱紧了他,唇瓣细细的吻过了他的额头和脸颊,算作安慰:“等这些事都结束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好吗?” 他点点头,他不知道那要到什么时候,其实他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不是吗? 洛儿的不开心都写在脸上了,季云深看着也心疼,却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他,她顿了顿然后吻上了他的唇。 开始只是将他的唇瓣含入口中轻轻吮吸,然后渐渐加了力道□□……与他纠缠。梨洛回应着,感受她此刻的热情如火,把所有的其他事都放到了脑后。 唇齿的缠绵勾起了心底的欲'火,季云深的舌尖感触着软糯的他,扫过他口中的软肉,引起他敏感的轻颤、感觉着他的身体一点点如水一般融化瘫软下来。一吻完毕,他一如既往地目光迷离、艳光四散。满眼都是眉目含春的洛儿,季云深也有些把持不住。 若是一如既往,拥吻过后应该是激烈的纠缠。只是现在在赶路,马车颠簸的厉害,实在不能在如此情境下纵情。季云深只得紧紧的将他箍在怀里,等着他凌乱的呼吸一点一点平息下来。 人都说,君子若是无求,但拥美人入怀。 她有幸拥得美人,只是她自知自己前路坎坷不易生死未卜,如何才能保住他不让他受牵连?这是她需要考虑的。 赶路半月有余,终于一天夜里在悦城城外的道馆里停下来休息半日。 在道馆里简单的安排了住宿,随行的人用过饭都去休息了,快入夜的时候小栖急急的进了季云深的屋子,“大人,刚收到莫影昨日的信鸽。” “说了什么。” “说是‘事已毕,明晚赶来’,应该就是今晚了。” “好,我知道了。” 夜里,她看着梨洛睡着后起身穿好衣服到了后院里。 半夜里人都睡熟了,夜色静谧,月光如丝练般倾泻而下,清晰几同白昼,季云深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远远看去在月光之下的她蒙着一身的月光有如月下仙子。她太冷淡了,好像是融进了月光里,从她身上仿佛体味不到温度。 树林里静的很,微小的树叶沙沙声从远及近。 待那几个林间穿梭的黑影渐渐近来,她也回过身来。 那些隐逸在黑斗篷下的身影收了轻功落到地上,衣袖无风自动,然后半跪在她的身前,“参见主人!” “此行可有找到那人?” 莫影解了斗篷抬起头来,“是,属下们在雨相山十三里外的城镇里找到他的,从那里再走个两天能过了边境。” 她并不意外,“你们可有把他送回去,情况如何?” “属下们护送那人回塔拉城(蒙族边境一大主城)时,在边境线附近那群追杀他的人追了上来与我们厮杀了一番。我们并没有大的伤亡,安全的把他送进了塔拉城里。” “安全送回就好。”她抬头看了看月亮,“夜色深了,你们也先去休息吧。” “谢大人。” 待其他人都离开后,莫影还留在原地。 她望着遥不可及的月亮依旧是一脸的冷陌,接着问到:“可知道他的身份了?” “他不肯告诉属下他的具体身份,不过确是如主人所想,他承认自己确是皇族人。” “言行如此的谨慎,身份应当是不一般的。” “而且……属下得知他的流亡似乎是因为蒙族的某位藩王计谋着篡位,而这位藩王好像得到了……”他犹豫了一会。 “说下去。” “……有位中原官僚与那藩王勾结有些年月了一直给着他钱财上支持,所以那藩王才如此的大胆。” 听到这里像是什么被证实了一样,季云深心里的怀疑都落实了,原来那老东西敛聚钱财是用在了这上面啊,他计划的还是挺周全的,只是他挑的这个合作伙伴太心急了,也不怕坏了别人的大事。 她那久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个那样邪魅的笑,美丽中透露着阴险,喃喃地吐出两个字——“杜,泽。” “?!”听到季云深推测出的人,莫影有些意外。 “这次回去后让丞相府里的人监视好杜泽和他儿子。” “是。” “可还有什么事吗。” 说完正事莫影却迟迟没有告退,“属下路过赵将军驻地未做停留,只是赵将军发现了我们后不久便追了过来。” 她的凌冽的眼神忽然暗淡了,她向来在意的人事就不多,赵青闫实在算是她的软肋之一。比起时刻护在身边的洛儿,远在千里外见也见不得的赵青闫更让她牵挂。 “哥哥说什么了。” 莫影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掏出怀中的信和一只小信鸽。 “你下去吧,把那鸽子养起来。”待莫影离开后,她才深呼吸一下,双手颤抖着拆开了那信封。 ——“云儿,为兄不在你身边,不能时刻护你周全,实在是为兄的错。若非这一身君臣之义、家族之望,为兄定是要陪着我的云儿的,叫那毛头小皇帝与那赵老头都奈我不得。 为兄猜着你会不会来看我,明明知道云儿定是不来的。不来也罢,不然皇上知道了又要疑你的忠心。人都说伴君如伴虎,何况你还是身份不能告人的。 这信鸽为兄训了很久,它从京城到为兄这里只要飞两日。若是哪日皇上逼迫或是其他……云儿性命交关,我定会赶回来。 云儿,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哥哥很担心。记得凡事不要逞强,万事小心为上。” 月色真的太凉了,她的眼泪划过脸庞时的微热温度都那么明显。 “哥哥……”为什么这么傻呢,明明可以守着他的名利安稳一生,为什么还不放弃她,这世间那还有这样的人——愿意这样为她。 爱她的人都离去了…… 轻轻推开门走进房里,烛光微摇,洛儿窝在床的里侧熟睡着,睡颜很是香甜。她静静的看着他,心中多了几分欣慰——洛儿还在她身边。 青闫哥哥……我不会死的。她摸摸眼泪,将那信放在烛火上,眼看它化成灰烬。 我绝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