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往后退。 我虽心生奇怪,但是也不好说点什么,只是从他身旁坐了下来。 他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袖,我有点无奈,蓦然抬起了眸,却只看到了他那深邃不明的目光。 ‘我……我出去了,你休息吧,身上还有伤。’我不太自然地拽了拽衣袖,试图把自己的袖子从他的手里挣出来。 他的手微颤了一下,不经意地把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 ‘他这么坏,为什么还要对他念念不忘?’ 心在火苗尖上跳跃,橙红橙红的,像一只飞蛾。 烛光拼命的往上窜,又攸然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就像我脑海里的回忆一样,时浮时沉。 坏? 我对他这个充满孩子气的言辞,觉得有点好笑。 坏吗?冉骏杰真的坏吗? 我苦涩地笑了。 他何止是坏,哪里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坏’字能够概括得了的? 我回过了神,丝毫没有察觉得到,原来宇文邕已经从我的神色,找到了端倪。 目光对上他那仿如深渊的目光,直觉告诉我,他……他很失落。 在烛光的摇曳之下。 微弱的烛光映着他的侧脸,他沉声地开口,‘你拒绝是因为我没有去齐军军营找你吗?’ 沙哑的声音仿佛在诉说千古悲凉,那字字珠玑的泪光,也只溅落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在我的心上,浇洒着那伤口。 我默默地看着他,没有一丝表情的异常。 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从他的手中,我感受到了他的颤抖,他的手比平时更要冰冷几分。 有点不正常。 我微微地蹙着眉头,手抚着他的额头,‘大人,你发烧了……’ 没错,他的伤口受了感染。 ‘你知道吗?我爱你,我爱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逼你呢?你相信我吗?我是真心的……’宇文邕微微地半眯着双眼,整个人都依偎在我的身上。 我怔住了,这次轮到我浑身颤抖。 什么意思? 我俯前了身,静静地倾听着他的一切。 一直到了一个字从他的口中滚出—‘小莲’。 小莲?是杜莲么? 这又算什么?之前口口声声地说自己喜欢的人只有尹若蓝,现在口中却已经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了。 我真真切切地为尹若蓝感到悲哀。 我嗤笑着,冷冷地把他扶到了床上。 转身就离开,连头也不回。 一出营帐,便吩咐兵士,‘找军医去看看大人的伤势。’ 那名兵士连连点头,‘是,小的马上去办。’ 他转身就离去了。 我想起了什么,忙对着他的背影喊道,‘等一下。’ 那名兵士折回来,‘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在月亮的照耀之下,月光柔柔地倾泻在了我的身上,目光更加晦暗难明。 ‘副将军营在哪里?’我轻若初雪般问道。 ‘前面转左。’兵士作了个揖,退了下去。 我问到了处所,却仍旧是静静地伫立在了原处,久久没有动弹。 像行尸走肉般,着了蛊一样,一步步地走向了冉骏杰的营帐。 在冉骏杰的军帐外,两名兵士在守着。 我蹑手蹑脚地靠近,让他们无须通报。 一揭开帘子,冉骏杰悠哉游哉地坐在了矮檀木茶几后,一口一口地吸饮着杯中的茶水。 一套精工打造的紫砂茶壶就静静地搁在了几上。 袅袅白烟从茶壶里汩汩而出,轻轻地飘逸着整个营帐,和着帐中燃烧着的香料味,我却觉得格外的刺鼻。 那茶叶淡然的香气,我一下子就知道了那是再熟悉不过的茶品和香种。 我近乎是自嘲地道,‘想不到我对你的影响还真大啊。现在你喝的茶都是庐山云雾,香种皆为乳香。你可知我之所以用乳香为料是因为乳香有开窍活血,宣通脏腑,通经止痛之功吗?’ 他缄默了一下,沉声地道,‘当然知道。’ 我笑容僵住在了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先兆,就被他这样反将一军。 ‘如果我说,我是有苦衷的话,你相信吗?’他的目光里有什么,我确实什么都看不见了。 以前那么亲密,如今是这般的近在天边,却连伸手都触不到他的衣角了。 我忍着一眶的热泪,苦涩地咬住了唇瓣,冷冷地反驳他道,‘相信什么?相信你没有骗我吗?冉骏杰,你真的当我是傻瓜吗?我真的笨到连事实都已经摆在了我的眼前,我还会视而不见吗?’ ‘那么,你来我的军营干什么?’他冷笑道。 我心中狠狠地颤抖着。 ‘我来讨回公道。’我一个凑前,手往上一扬,落下之处就是他的脸。 我以为他会伸手而挡,所以才出尽了全力。 冉骏杰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还手,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目光里浮动着的居然是一抹不明的悲哀之色。 他的脸,随即泛出了丝丝的淡红色。 我愣愣地看着那逐渐泛红的脸,身体在微颤。 ‘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我推倒了身旁的矮茶几。 茶水尽数倾倒,婉然而下,仿若一条小溪一样,紫砂茶壶哐啷一声落地,碎成了一片一片。 我却只想到我们当初的誓言。 在无形之中,曾经的承诺就已经碎了一地,捡起努力拼凑,又碎,但这次,却怎么也拼不到最原始的模样。 我不禁疑惑,那些说着地老天荒的承诺,到底是有多坚定啊? 我们的那些美好的曾经,不过是南柯一梦,一枕黄粱而已。 流年似水经不起考验,浮生若梦挽不回从前。 我从靴中抽出了一把短剑,有一刹那想要刺穿他的胸口,把他的心都掏出来看看,到底他的心是什么构造的。 他明明有时间,也有能力把握的短剑格开,但他却没有。 他就仿如是被石化了一样,定在了原地,没有一丝一毫要自卫的意思。 我把短剑抵在了他的胸口上。 伸手可及的是他一身冰冷坚硬的铠甲。 他坚定不移地眼神没有一丝的动容,只是近乎冰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