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悄然撒下，阁楼披上了白纱。房间内没点灯，月光就足矣。 三生睡得不踏实，总觉得心里有个疙瘩。她想下床走走，奈何动弹不得。 “呼——”三生深呼口气，觉得迷茫，转而望向窗外，却看见陌兮独自一人坐在池水旁，波光潋滟。 吱——门被推开了。迎面的是亡垠。 “真是无聊。”亡垠碎碎念着。 “什么？”三生回眸。 亡垠似乎找到了可以聊天的人，便略略兴奋：“陌兮那家伙可真是无聊，一天到晚也不说几句话，真奇怪他怎么不会被闷死。” 亡垠虽是千岁老家伙了，但脾气却神似孩童，有时闹腾程度还不逊孩童。三生脑子里脑补着陌兮丝毫不理会亡垠絮絮叨叨的情景，不禁笑出了声。 亡垠不屑地斜了一眼三生，发出“啧”的声音。 三生连忙摆摆手，解释道：“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罢了罢了。”亡垠摊手道：“老夫大人不计小人过。”蓦然，亡垠又对三生产生了兴趣，不只是因为她能够看见它，更是因为她的气息像陌兮心中的故人……但……相处过后，却又觉得大相径庭，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又到底是哪里一样？亡垠说不上来。 “我叫亡垠，你叫什么？”亡垠先说道。 “三生，夏三生。”三生支起身子，准备侃侃而谈。 亡垠晃到三生面前，又好生瞧了一会儿，才道：“你是夏国公主？” 三生愣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真奇怪……”亡垠嘀咕着。 “不过我非父皇所出。”三生解释。 亡垠似乎有了些头绪，问：“那你的亲生父母呢？” “不知道。父皇告诉我，我的亲生父母在我刚出生的时候便离开我了，如今是生是死我不得而知。”三生垂下眼睑。 亡垠“哦”了一声。它不关心人世间的生老病死、爱恨情仇，它从来没有感受到失去至亲之痛，它也不想感受，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亡垠总觉得，与其花时间和心思去缅怀故人，倒不如花多些精力于当下。 难道整天将自己禁锢在回忆里人死就能复生？亡垠总是这么说。 所以亡垠根本不理解人为什么要犯相思这种病。 “你呢？你是从何而来？”三生抬头，眨巴着大眼睛盯着亡垠。 “我啊……”亡垠在尽力回忆，良久才道：“我不知道，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况且它也不吃饭。 “那……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亡垠怔住——它存在的意义……自它诞生起，它便被封存在亡垠剑里……它的使命，是看着它的每一任主人渐渐变老死去然后更替。 亡垠不再说话了。 三生也识趣地没问，看着窗外陌兮的影子，出了神。 “你喜欢他？” “什么？” “陌兮啊。” 三生的耳根突然红了起来，低头支支吾吾道：“没、没有啊……” 亡垠邪魅一笑，转念一想：反正他也无聊，不如探探吧。 “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就否定。” 三生摇摇头。 亡垠故作老成地说道：“我虽然不懂情爱之事，但我还是能看出来的。你应该是喜欢陌兮的吧？可能你自己没发现，但你不觉得一路下来，你越来越依靠陌兮了吗？”它都看在眼里，“我的前前前主人曾告诉过我：当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思念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喜欢。我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不过我想你应该懂吧。” 三生蓦然沉思。是吗？好像是……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回眸时，总希望那个人是陌兮，总希望陪在她身边的人是陌兮，也总希望自己能够安安静静地待在他身边。 良久才说道：“他的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了不是吗？” 那个华丽得令她梦寐以求的房子……已经住了一个人了不是吗？这句话总提醒着三生。 “那个人是他很重要的人不是吗？才能让一座千年冰山默默为之守候五年不是吗？任何人早就没了机会不是吗？就算……就算……”情不自禁，泪滴不争气地落下，滴落在手上，染湿了绷带。 “你哭了。” 三生顿住，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上的泪水，脑海里满是那个声音。她有些迟疑地抬头，却见陌兮那张被月光映衬的好看的脸。 陌兮伸出手，用食指轻轻抹去她的泪水。但三生却哭得更厉害了，她有些狼狈地用手擦着眼泪，哽咽着：“我求求你了……求求你别对我那么好……求你了……” 陌兮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亡垠不知什么时候走了，房间只剩下三生的哭泣声。 ——五年前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陌兮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因为我喜欢你啊。”棠儿竖起食指，像是在思索，怦然灵机一动，她眨巴着眼睛握着陌兮的手，“爹爹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在一起，陌兮哥哥，长大后我要嫁给你！” “……好。” 长大后……他已经长大了，可棠儿呢？ 有多少人告诉他棠儿不会再回来了，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一直都是。 “为什么？”陌兮良久问道。 三生怔住。 “为什么？”陌兮又问道。 三生抿嘴，闭口。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几乎话音刚落之时，陌兮只轻轻说道：“那就够了。” “什么……？” 陌兮轻轻钳制住三生的下巴，略略冰冷的双唇吻上了三生。 月光悄然隐匿，时间好像静止了。 这是一个赌博，陌兮赌上了他的感情，而他最大的赌注，是三生。 三生的心跳得很厉害，她看见，眼前的这个人，一脸平静，却带着满满的深情。 她该相信他吗？相信他从来没有把她当成韶韩棠儿。不论如何，她想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