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丹注意到自己邻座的年轻人已经有一会儿了。
仪态出众,外形极佳——一点儿欧罗巴人种的深邃轮廓,加上典型东亚人的精致细节,比例绝伦的纤长骨骼,缺乏血色却不显黯淡、剔透如冰雪的皮肤,说是行走的bjd娃娃也不算夸张。
此刻,他的手里正拿着一本影印出来的试镜剧本写画,就连字迹都格外利落漂亮。
在义乌往杭州的高铁上,时常会见到一两个从横店去往萧山机场赶通告的小明星,这原本没什么稀奇。
稀奇的是,他手中的试镜剧本封面上赫然印着《丹衷少年行》五个字。
蒋丹又辨认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他的名字,“温涯?”
温涯抬起头来,似乎有些意外,问:“是,您是?”
“好巧,”蒋丹笑了,主动伸出手,“蒋丹,《丹衷》的演员统筹。我看过你的资料,你的试镜邀约还是我发的。”
温涯握住女士的四指,也不禁莞尔,“幸会,您也是去萧山机场?”
蒋丹说:“飞北京,这两天都在试镜...年后就要开机,不定下来不行。”
又问:“你也是飞北京?是后天试镜吧?试...夜护法?”
温涯摇摇头,“试师父,温祝余。”
蒋丹说:“眼光不错,悲情人物,演好绝对圈粉。大公司奶新人,都盯着小鬼王、夜护法,番位低的角色看都不看一眼,也不想想自己能演成什么样——”
这话叫人不好搭腔,温涯想了想,如实说:“我年纪不小了,演别的不合适。”
蒋丹好笑,“二十几岁,还说年纪不小,你让那些丫头教的可怎么活?”
温涯笑而不语,心中道,现在我恐怕比人家几个加起来年纪还大些了。
义乌到杭州东站只用三十几分钟,蒋丹与温涯闲话几句,很快便到了。
到站后,温涯替她取下行李,将人送到了站外。
蒋丹问:“有人接你?我捎你去机场?”
温涯笑着说:“不用了丹姐,我晚上九点多的飞机,在市里吃个饭再过去。”
蒋丹这才挥挥手上了车,说:“那就北京见,祝你试镜成功!”
温涯说:“谢谢,祝您...一路顺风。”
温涯拖着行李箱游荡在杭州的街头,把手机按亮,又按灭,大中午的天色阴沉沉的,有些零星飘雪。他有些畏寒,松开行李箱,搓了搓冻红的手,想了想,拦了一辆出租。
二十分钟后,他在三公园外下车。
湖滨三公园外人山人海,还拉起了警戒线。
站姐们扛着大炮踩着铁栏杆疯狂尖叫,“牧野牧野!啊!蛾子快看妈妈!”
温涯:“......”
拍综艺的。
趁着飘雪游西湖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他照着手机导航,寻找一家开在附近的面馆,路过糕团店时,心念一动,抹了抹眉上融化的雪水,走进去问:“有桂花米糕吗?”
店员说:“只有桂花年糕,没有米糕。”
年糕也行,小吃店里还剩下两盒,温涯就都装上了。
扫码,付账,三十元。
雪愈下愈大,店外有人在兜售一次性塑料雨伞,温涯买了一柄,把装年糕的袋子挂在伞柄上。
等红绿灯时他听见旁边的年轻姑娘打电话,“哥,桂花年糕卖完了,别的呢?条头糕,定胜糕,双酿团?”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姑娘就有些着急了,抓狂跳脚说:“那咋整捏!那人家卖完不做了也不能怨我啊!哥,野哥他不能开了我吧?!”
温涯自小长在东北,成年以后在外漂泊,后来更是直接去了另一个时空,甚少能听到家乡方言,如今骤然在杭州街头听见这熟悉的口音,自然是又觉好笑,又觉亲切。他拍拍那姑娘的肩膀,从袋子里取出一盒桂花年糕递给她,说:“买了两盒,给你一盒吧。”
之后,路口信号灯刚好变绿,便朝着那姑娘点点头,撑着伞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姑娘手忙脚乱地卸下书包拿手机,叫嚷道:“帅哥!等会儿!我给你转账啊!”
只有十五秒的信号灯却已又复变红,温涯早已像来去无踪的仙人一般消失在了车流背后。
*
温涯拖着行李,提着桂花年糕在初雪的杭州城里闲逛,吃了份拌川,拍了几张雪景。
到下午时,雪还是没有停下,但不怎么积得住,地上湿漉漉的。
温涯上了机场大巴,听见有人在谈论,杭州好久不下雪了,不知道航班会不会受影响,不由得捧了桂花年糕的餐盒,望着窗外微微失神,眉间是与年纪不相称的带了暮气的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