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萦愣愣地站在灵前,穿堂的寒风刮进来,黄纸纷飞。
“你出来。”孟靖亭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抱着双臂看向她,“这位小姑娘,你不知道在别人家乱窜十分失礼吗?”
温萦回过神来,低着头跑了出来:“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等等。”孟靖亭叫住她,皱着眉上下打量她一番,灼灼的目光盯得温萦浑身不适。
寒苏忽然走来,将温萦揽到身后:“孟前辈,管好你的眼睛。”
“哟,还挺护犊子的。”孟靖亭敞亮地笑了几声,“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她和我一个故人长得有些像罢了。”
寒苏不语,兀自走进灵堂中,眼波缓缓扫过牌位上的十五个名字。这十五个人要是活到现在,也不过四十岁。却因为被寒青打伤根基,零散地被江湖上的仇家寻了仇而死,或是旧伤严重身体不好英年早逝,活生生的人成了挂在墙上的牌子。
孟靖亭没有叫寒苏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灵前不过二十岁的青年,竟然有一种错位的老成。恍惚他看见了从前寒青宫主的身影,似像非像。寒青也是年少成名,常常在江湖上抛头露面。有很多蠢人想得到他寒氏的心头血,千方百计想杀掉寒青,都失败了,还被挑掉门派,断子绝孙。
寒苏和他父亲性格截然不同,十四岁听雪会武夺冠,从那之后江湖上再未有他的任何消息,低调的令人恐惧。在他手里的银月宫就像是个深不见底的寒潭,虽然悄无声息,却沉没了无数想要夺取寒氏血统的人。随时,那寒潭中就会冒出个庞然大物的怪兽,随时可以咬断江湖豪杰的喉咙。
寒苏微微眯起眼睛,对着灵牌轻轻扯动嘴角,片刻后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完了么,看完请走吧,我还有活没干完。”孟靖亭指了指门口,一副要送客的模样。
“告辞。”寒苏也没有要留下的意思。
从玄音谷出来,温萦忍不住问他:“喂,你问出什么来了?”
“不是他做的。”寒苏牵出玲珑来,抚摸着它油光水滑的鬃毛。
钟离致远面色沉重,没有对这个结论提出异议:“宫主,那我们的线索岂不是断了。”
寒苏淡然一笑,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打些什么主意。普通人遇上这种查不出身份的暗箭头疼还来不及,寒苏却像根本不在乎一般:“钟离长老,我有件事要处理,您先回宫吧。”
钟离致远皱起眉:“你要做什么去?”
寒苏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钟离致远眼中划过一阵狐疑,半晌方道:“你....有把握吗?”
“十之八九,但我有些事不明白,他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是为了什么。”寒苏口中的“他”似乎指的就是那个藏头露尾的刺客。
寒苏又对江微澜说:“微澜,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该回家看看了。”
江微澜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感怀:“是,多谢宫主。”
温萦看了看江微澜:“你不怕再遇上坏人吗?”
江微澜露出一个颇为奇怪的表情,旋即道:“如果我在同一件事情上栽倒两次,我便愧为银月宫护法了。”
打发走了钟离致远和江微澜,玄音谷前就只剩寒苏和温萦两个。温萦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寒大宫主,你要做什么?”
寒苏牵着马,没有打算骑,和温萦并肩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萦儿,那天你说的事我想了想,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什么.....”温萦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从奉天回来的那个晚上,在观霜殿,她对寒苏提出了一大堆怀有少女心的要求。
寒苏道:“我从前从未问过你最想要什么,今日,我想问一问你。”
温萦在这个世界属于外来客,除了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她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或是特别想做的事情。她敲了敲脑袋,想起来一条还算有点价值的目标:“我母亲生平最爱的琴,九霄环佩不知了去向。我不知道母亲是送了人,还是被人夺了去,我想把琴找回来。”
温萦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对了,我母亲不会把琴送给你了吧?”
“没有。”寒苏轻轻摇了摇头,“那几年温夫人身体一直不太好,加上家中出了些事情,提前离开了长安。我的琴技并不太好。”
“这世上也有你不擅长的事?”温萦笑道。其实会弹琴就已经很了不起,毕竟江湖儿女会舞枪弄棍不算稀奇,懂得陶冶情操的才称得上品味高雅。
寒苏笑了笑:“你应当比我弹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