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长老，见过护法。”弟子抱剑单膝跪地行礼，护法长老抱拳回礼。

钟离致远作为长老之首，高站阶台中央，眼神坚定端正，对阶下弟子扬声道：“在场诸位已受银月宫服及佩剑灵蛇，正式拜入我银月宫门下。众弟子需入观霜殿拜见宫主，聆听门规。“

话音刚落，观霜殿正厅传来洪亮的声音：“宫主到——”

阶下弟子听见这三个字，无不泛起激动之色。从乌合之众脱颖而出起，千辛万苦进入银月宫至今，还未见大名鼎鼎的银月宫主的面，就这一刻，终于要见到了。

“请各位移步正厅，拜见宫主——”

新弟子低着头跟随长老护法的脚步迈入观霜殿，不由自主向正厅中央的高座望去。正厅阳光洒落，如铺金箔。寒苏端坐高座，身着银白色浮光宽肩襟袍，胸口处有闪闪发亮的残月图案。腰缠玉带，青玉冠高束，面如春雪，气魄高华。

寒苏素日只穿常服，喜欢淡青、月白的软烟衫，看上去像文质彬彬的书生。这是温萦第一次看到他穿宫主的正装，便是不动都有作为一宫之主的高贵气质，像倒影水中的月，像清冷出尘的仙。

“众弟子跪拜——“

“见过宫主——”弟子齐刷刷地跪在地上，俯身磕头。

寒苏抬起一只手，四指向上一弯：“起来吧。”

弟子们又涨潮般唰地站了起来。第一次见寒苏的弟子们，只敢抬头瞟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暗自震惊。

看到寒苏高座台上端正庄严的模样，温萦才真正感受到这个青年，是银月宫主，是江湖霸主，是天下武人崇敬的人。这许多的头衔累在一起恐怕能砸死人。再看看自己，渺小，无为，一事无成。在这种肃穆的场合，温萦突然萌生出想变成鸵鸟的想法，把头埋进地下再不出来。

人比人简直气死人。

往后，寒苏需要对弟子讲门规。银月宫门规不算多，但成文称册，需要说上一阵子。寒苏讲话的声音如细雨润物，再枯燥的文字都活灵活现了起来，新弟子皆全心全意听着，神情好不虔诚。

讲完门规，寒苏一言收尾：“从今日起，尔等拜入我银月宫门下，从此刻起一心向武，尊师重道，牢记银月宗训，不得违逆。”

“弟子谨记教诲。”

“礼成——“

入门仪式结束后，便由大弟子带领新弟子熟悉银月宫环境，对相关细节再做介绍。寒苏首先起身离开，厅中的弟子们才散去，唯有凌阳留了下来。

凌阳眼中依旧是光芒点点，走到江微澜身边问道：“江护法，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开始习武？”

江微澜一愣，旋即笑道：“你急什么，还需等宫主分配了带你们的大弟子才能开始。”

凌阳咬了咬唇，仿佛有些失望：“那好吧。”

江微澜道：“你好像挺好学的，你这两日没事也可以把基本功练好，练武要主动。”

“是！”凌阳的情绪又高涨了起来。

温萦从正厅出来，外面的丝竹声未绝。寒苏跟着钟离致远和秦风羽去了书房，在门口，听到里面三人正在讲话。

钟离致远道：“宫主，这桩事情了结，还有一桩事情要对你讲讲。”

寒苏端端坐着，神情不似在正厅时那般沉静，反而有些恍惚起来。他一手撑着太阳穴，一边道：“长老请说。”

钟离致远和秦风羽互看一眼，道：“青狐谷的洛谷主前日来了长安，我已邀请她银月宫一叙。”

寒苏的脑子似乎有些凝滞，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我与她并无话可叙。”

秦风羽道：“怎会无话可叙？你们从前在金陵时不是好得很吗？”

寒苏皱起眉来：“长老这是何意？”

两位长老沉默半晌，秦风羽道：“宫主，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你已弱冠，是该考虑娶妻生子的事了，事关传承，不可小觑啊！”

钟离致远附和道：“宫主，你虽说有个侍妾，但她至今无所出，而且没有家世不会武功，对你没有助益。洛谷主倾心于你，又是青狐谷的谷主，你们若是在一起，那便是天作之合。你知道，自听雪会武之后，江湖上又有灭邪教的风言风语，虽然不足为惧，但宫主总要为银月宫的将来考虑。”

寒苏头痛欲裂，感到身上阵阵发寒，好半天才张了张嘴：“嗯。”

钟离致远道：“明日洛谷主来了，你与她好生聊聊。”

寒苏垂头不语，两个长老以为他是累了，嘱咐好生休息便退了出去。刚才两个长老的话他不是没听见，但对这种事他向来是敷衍了事，并不想争执。他呆坐片刻，才回过神来，想去寝殿躺上片刻。

忽然，他感到门口一阵风刮过，似是有人，然而随即而来的一阵耳鸣打断了他的想法。他捂着头，感觉自己五感都沉重了起来。尤其仪式上，他为了压制身体的不适感，运动真气硬撑，此刻体内真气紊乱，丹田隐隐作痛。

自己的身体，仿佛要出事。

温萦在书房门口呆呆站了一会儿，直到风卷杨花扫过眼前，她身子才晃了晃。

钟离致远的话，太扎心了，每个字都像是一根针般扎在心上。他絮絮说了那么多，中心思想就一个，温萦配不上寒苏，需要找一个身份贵重背景强劲的宫主夫人，方才相得益彰。

而寒苏的回应，是一个浅浅的“嗯”。仅仅这一个字，就比钟离致远那一长串的话更让人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