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愿意跟刘志轩一起离开的人,除了他娘家大舅一家、里正一家,还有两家。
刘里正到底还是有些号召力的,在刘里正带着全家人下去割稻收庄稼的时候,那两家听了里正的话,就也跟着去了。
他们不懂什么太大的道理,只知道,连县丞都要跑,村里最有学问的读书人都要走,里正都说要走,那肯定是要走的,那就跟着里正做呗,里正怎么干,他们就怎么干。
他们下去收割还没成熟的稻子时,村里其他人看到都说他们是傻子:“里正家什么人,你是什么人?里正家四十多亩地,家里存粮都有不少呢,没有今年的粮食也饿不死,你跟着里正学?”
“就是,眼看着过一个多月就能收了,你这时候割了,那今年一年的收成都白瞎了。”
这时代人讲究五谷不时,果实未熟,木不中伐,禽兽鱼鳖不中杀,不粥于市。
谷物菜果,不时不食,鸟兽鱼鳖,不中杀不食。故缴罔不入于泽,杂毛不取。
也就是蔬菜、水果、粮食,不到成熟的时候不吃,鸟兽鱼鳖,不到该杀的时候不吃。
在村里人看来,粮食还未到成熟的时候就把它收割了,那是要糟蹋粮食,要遭上天惩罚的,就像我们小时候长辈们说的,粮食掉到地上不能用脚踩,踩了有罪是一个道理。
那两家同样背负了很大的心里压力,村里人骂声,让他们都要怀疑自己的决定对不对了,可看着里正一家还在割稻,他们咬了咬牙,还是继续收割。
只是他们虽然答应了跟刘志轩离开,却不是马上离开,而是将稻子收割了后,又打了下来,放在稻场上晾晒。
刘志轩气的差点就维持不住他温文尔雅的人设。
“这天,晒个两天就差不多干了,即使有瘟疫,尸体也不会那么快腐烂,至少得十天半个月,来得及。”刘里正不慌不忙的说。
刘志轩倒是想走,可连他娘舅家都是这么干,且他们愿意提前收割稻子,跟他们走,已经非常信任他了。
一般人谁这么干?除非脑子不好。
在剩下的村民心里,那两家都是脑子不好,里正家则属于钱多了烧得慌。
刘里正还在和刘志轩套路,该往哪儿去:“我一表哥就在泉城,泉城离我们这最近,可往那去。”
刘志轩却第一时间想到卢家人往南去了。
他突然想到,如果真有瘟疫,难民逃难,必然跟他们一样,都想往离他们最近的地方逃,泉城是距离他们这里最大最繁荣的府城,想必难民都会往泉城去逃。
那路上若都是有瘟疫的难民,他们混在其中,真的躲得过吗?
他将想法和刘里正说了,刘里正摸摸胡子,欣慰地点头:“不愧是弱冠之年未到就能考上秀才的人,若今年没有地龙翻身,马上要来的秋闱,轩哥儿必能中!”他浑浊的眼睛有些可惜的看着刘志轩,“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依你看,我们该往何处?”
刘志轩在南、北两个方向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咬牙道:“往北!”
往北一千八百里就是京城,他虽赶不上今年的秋闱了,但去京城感受一下秋闱的气氛也好,还有明年的春闱。
且京城的向学氛围也比怀安要好得多,若是有幸能拜大儒为师……刘志轩的眼里闪过野心的光芒,南方文风虽盛,但到底太远,数千里路,三年后秋闱回乡考试,又是数千里路,远不如京城来的更适合。
要是运气好,没有瘟疫,或灾情过去,三年后再回乡参加秋闱考试,也更有把握一些。
刘里正听完,也觉得往北最佳,那毕竟是京师种地,总不可能看着有难民不救。
刘志轩和刘里正商量好后,就定下了逃难的方向,“那就后天一早,往北!”
万山到鹿凉有一百六十里路,按照他们现在每天四十里路来计算,大约需要四天能走到,这是比较顺利的情况下。
实际上,由于地震之后,地面有些裂开,直接将路断裂,或是被倒塌的物体挡住前面的路,他们时常要要清理路面,或是绕道行走,或是砍树搭桥。
只是他们这群人大多有车,走官路还行,若绕小路,车子根本无法通过,很多时候绕着绕着,还得原路返回,再想办法过路障,一路废了不少时间,若是砍树搭桥,又不方便牛车和骡车通过。
卢父还算比较有先见之明,走的时候把家里的两扇大门放在了牛车车厢顶上,两扇大门一路上派了不少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