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茫然接着就被小男孩哭的失笑,伸手擦了下小男孩脸上的眼泪:“怎么了?”
小男孩愣了一下,发现他哥还活着高兴的抱着他哥,哇的一声哭的更响了。
他被吓坏了!
河神庙外的卢父卢桢他们刚起床,听到庙里传来的那身凄惨的哭声,动作一顿,心中戚戚。
他们没想到,那小男孩的哥哥还是没了。
想到那小男孩接下来要面临的卢父心下也是叹息。
小男孩不过十一二岁年纪独自面对这逃荒路没人护着没有依靠后面不知会变成什么样,想到卢桢提到过的人牲卢父按下念头不敢再想。
让他带上小男孩那是不可能的,他哥的病虽说不是霍乱但他毕竟是接触过病体的他不是一个人还带着一大群人呢上百口人的命还有他的家人,他可不敢随便发善心。
愿意给口水喝,给点蚂蚱和药那是在他能力范围内再多的他也无能为力了。
卢桢正在洗头。
晚上因为有人值夜,是燃着火堆的,避免火堆浪费,负责值夜的四个人,途中会不断的烧水,将昨天从西河里净化过的水,放在大锅里烧热。
到了早上,火堆已经快灭了,大锅里便放了水温着,这也是卢桢昨日拜托他们的事,也不费什么事,不过把水倒入锅里,盖上锅盖罢了。
车队里汉子多、鳏夫寡妇也多,都是在地震中失了另一半的,全家全须全尾一个不少的,反而少,这就让车队里不少鳏夫或者不在乎多带一个女儿的汉子,心里对卢桢都有那么点想法。
要是过去,他们还觉得配不上卢桢,现在卢桢也成了寡妇了,还带了个孩子,原本配不上的,现在都觉得自己或许也有机会,加上卢桢原身长的还真不错,逃难这段时日,旁的小媳妇早已晒得灰头土脸,偏偏卢桢还能维持白净,虽白日里她戴着口罩和遮住半张脸的大帽檐帽子,但晚上休息的时候,她摘掉帽子,一双眼睛又清又亮。
他们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就是觉得她和旁人不同,她的眼睛里有光,就像看着她就能看到对未来生机勃勃的希望,看着她就仿佛能生出无限的勇气和生气。
是以,别说只是温点热水这点小事,就是她说出更过份的事,他们也都愿意替她做,更别说,她还是卢叔的女儿。
正在洗头的卢桢可不知道车队里一些汉子的想法,她正拿着篦子在往地上篦虱子。
篦子的梳齿非常密,梳头发的时候,虱子不会像梳子那样,从梳齿间穿过,而是会直接被密集的梳齿给篦下来。
这时代,不论男人女人头上都免不了生虱子,篦梳基本是家家户户必备之物,有事没事,就在家拿篦子通头,去一去头上的虱子。
没办法洗头的那些天,头又痒的无法,卢大嫂便拿了她的篦梳给卢桢,每天拿篦子给她通头。
卢桢知道头发湿的时候是不能梳头的,会掉头发,所以洗头之前会先用篦子篦头发除虱。
大大小小的虱子随着篦发的动作,散了一地,之后再仔仔细细的洗头。
好些天不洗头的她,洗完头顿觉头上仿佛轻了十斤不止。
她也听到了寺庙里传来的凄惨哭声,见锅底还有些热水,热水在火堆的小火苗下燃烧的有些沸腾了,她拿了个空的小葫芦来,把热水装在葫芦里,本想挂在树枝上的,想了想,还是挂在了牛车厢的木勾上。
待众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卢桢和卢父都回头朝寺庙看了眼,意外的发现,寺庙里走出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父女俩都惊讶的对视了一眼,然后相互笑了,明白大概是都误会那小男孩的哭声了。
他们当时都以为是他哥没了,他才哭的那么惨,现在想想,也可能是他以为他绝对会没了的哥哥醒了,喜极而泣的哭声。
卢桢突然有些高兴,既为那陌生的小男孩高兴,也为那陌生的小男孩他哥高兴,她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大概就是觉得,自己默默帮了一把的人没死,还好好活着,这件事本身,就是值得令人高兴的一件事吧。
“爹,等我一下。”她跳下牛车,把挂在牛车厢的那只装了热水的小葫芦摘下来,又往里面倒了两袋感冒灵,然后将小葫芦挂到他们之前休息的那颗光秃秃大树的树枝上。
大树的叶子早被蝗虫吃光了,光秃秃的树上,就一颗黄色的小葫芦挂着摇摇晃晃,十分显眼。
此时天色尚暗,看不清,但如果走近了,是一定能看到这个黄色小葫芦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浪费两包药去帮他们,反正在这一刻她想这样做了,于是就做了。
顺手的事,也不费什么。
做完她就坐上牛车,轻轻一甩皮鞭,发出啪一声脆响,赶车离开。
少年醒来也觉得自己身上好多了,只是昨夜喝的水有些多,有些生理问题要解决,便笑笑对小男孩道:“别哭了,我不是没事了吗?”
小男孩还在抱着他放声大哭,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的恐惧全都哭出来似的。
天知道这段时间他有多害怕,车队在哥哥风寒期间遭了流民冲击,继母说哥哥得了瘟疫活不了了,要把哥哥扔下,哪怕他极力反对,也终敌不过他们对瘟疫的恐惧,以及继母的狠心。
他抱着哥哥不愿走,他以为他们会顾忌到他,也不会扔下哥哥,却想不到,他继母早有除了他兄弟二人之心,只是他兄长已成年,寻不到机会罢了。
眼下大好时机,可谓是千载难逢,自然是趁他病要他命,哪里会顾忌他一个尚未长成的小孩,他哥一死,挡在她儿子面前的就只有他了,当然是一起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