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被流民冲击过渡河之后,卢父他们这一行人就更加警惕尤其是夜里值夜的人,不到天亮出发,都不敢睡。
他们都是在陆家坞采买了很多粮食、盐、药材的人,此时不比平常,这些东西全都是救命的粮食,全是他们的命,一旦被抢,后面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够置办到粮食都说不定了这一路上他们已经见识到太多饥荒惨像所以大家都打起精神不说刀不离手,基本人人都把自己最锋利的武器放在最容易取的位置哪怕出恭,手里都得带着刀。
卢父怕家里几个人吃不饱营养跟不上,就想办法给他们塞吃的。
卢桢、卢桓、卢大嫂他们就不用说了,除了每天的蚂蚱干脯外,在陆家坞准备的馒头都可以正大光明的拿出来了不像之前他们加个餐,还得偷偷摸摸的。
之前晒的蚂蚱酱也有了用武之地。
这蚂蚱酱里面放了辣椒鲜香麻辣。
卢大嫂和卢松他们都是第一次吃辣开始还有点不适应但很快,就被这种鲜美的味道折服,辣的流泪也要吃,只苦了卢桓,腿还没好,不能吃辣,看他们吃的一边流眼泪,一边还嗷嗷叫着还要,心里别提了。
蚂蚱酱有限,每个人每天也就只能在馒头中间抹上一小勺,可就这一小勺蚂蚱酱,和一个馒头,都已经成为全家人最期待的加餐时间。
卢松和卢柏,一接收到卢父的暗示,就立刻迫不及待的往牛车厢内钻。
一家人坐在牛车厢里,一人分一个馒头,就着蚂蚱酱,能垫肚子不说,味道也是出奇的美味。
吴管家和小桃一天也有一个馒头,他们主要还是吃蚂蚱干脯。
其他人家蚂蚱干脯都快吃完了,就卢桢家还有很多。
连续吃了将近两个月的蚂蚱干脯,若是平常,怎么也都吃腻了,可他们路上实在见过太多没东西吃,吃树皮、啃树根、吃观音土的人,这蚂蚱干脯他们不仅不会吃腻,反而十分珍惜。
对于卢父每天还给他们分一个馒头,吴管家和小桃都异常满足。
吴管家甚至还舍不得吃,想将馒头省下来给宝丫和小石头吃。
卢有福家的卢松卢柏卢芙蓉,都正是能吃的时候,卢父给卢桢卢桓他们加餐,馒头有限,就给他们吃蚂蚱,油炸的。
油炸的蚂蚱和他们制作出来的蚂蚱干脯的味道,简直就是两个物种,味道天壤之别。
因为不需要装水了,木桶就空了出来,卢父装了半桶的油炸蚂蚱,上面撒了细细的精盐拌过,用一个盖子盖起来。
于是他们就每天看到卢父从大木桶里舀一大碗油炸蚂蚱给他们。
在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力,那个木桶都像是有着神奇的力量,里面的蚂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和他们过去吃的蚂蚱味道完全不同,散发着肉的香味,有着肉的口感,还有油。
他们都觉得,卢父木桶里的蚂蚱,不是一般的蚂蚱,是肉变出来的蚂蚱。
看着是蚂蚱,实际上是肉。
后来他们年纪大了后,跟自家小辈说起这段逃荒生活,说到那个神奇的木桶,和木桶里的蚂蚱,他们还是坚信,他们的大伯是有魔法的。
哦,他们不知道什么是魔法,总之,木桶很神奇,小辈们听了心向往之,全都跑回家看自家的木桶。
张云鹤在采买了骡车和足够的食物、药材、盐之后,就和卢家的伙食分开了。
哪怕兄弟俩一再表示要给卢父银子,提供粮食,还想跟卢家在一块儿吃,卢父都不同意。
这些东西,自家人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云鹤?卢父防的就是他!
车队里其他人吃到好吃的,吃了也就吃了,根本不会多想,甚至还想着,如果更多一点就好了,至于这东西怎么来的,管他呢,有的吃还不好?
但张云鹤就不同了。
他看着温文隽秀的很,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可毕竟不是自家人,卢父怎么敢信他?就连饺子,给自家吃的都是从空间拿出来的新鲜饺子,给张云鹤兄弟的,都是放木桶里放了两天的,不新鲜的。
若有人问,就说夜里寒冷,饺子被冻住了,木桶上面盖了一层棉被,饺子这才放了这么久没化掉。
为了让这个谎言更有说服力,卢父还真在骡车的木桶外边,包裹了一床棉被。
饶是不新鲜的饺子,在多日没见过蔬菜的情况下,能够吃到里面的小葱,在逃荒路上就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
很多人家蚂蚱干脯吃完后,已经开始吃糠米。
什么是糠米?就是米糠夹杂着碎米粒,混在一起煮出来的东西,就这,还不是人人都能吃得上的,这逃荒路上,他们也不知道看到多少人,在啃草根,啃树皮,把榆树枝砍下来,用石头捣碎,就这样吃的。
树也不是什么树都能吃的,只有榆树才能吃。
有的地方没有榆树,就吃观音土,观音土口感细腻,和面粉一样,但是吃到肚子里不消化,大便拉不出来,很多人就这么在路上撑死了。
疫病暂时逃过了,饥荒还在继续。
有一个好消息是,朝廷派下来赈灾救灾的军队,不知怎么知道了卢父说的疫病是霍乱的消息,也知道了他说得关于霍乱的传染途径和防疫的方法,不仅在军队传开了,也在向整个灾区传。
但是再传都没用,死的人太多了,天又这么悍,没有水,哪怕明知道水里有病毒,会传染疫病,他们还是得喝,就连水里的鱼虾,哪怕他们明知道鱼虾吃了可能会传染疫病,也只能吃,不吃鱼虾,就只能去吃榆树粉和滑石观音土了。
且他们也没有胰子,不能饭前洗手,连水都没有,还洗什么手?
但疫区总有富贵人家的,就跟之前的山楂一样,原本就金贵的胰子,再一次卖到脱销,穷苦人家,就是再穷,都要尽力去买个胰子,全家人使用。
朝廷派下来赈灾的军队,几个人用一块胰子。
就连原本习惯了喝生水,都因传言说,喝生水会传染疫病,现在已经越来越多的人,喝开水了。
这些卢父他们并不清楚。
他当初把关于疫病知识和防疫知识说出去,就是为了让更多人知道如何预防,哪怕因此能够多活一个人。
随着他们从陆林县,到铜津县,数百里路走完,他们也从初秋进入到深秋,若按照节气来算,应是从炎热的处暑,走向了寒露,天气也越来越冷。
原本只晚上寒冷,白日酷热,现在白日里,都开始冷的直打哆嗦。
这时代的历法也应该是按阴历来算,他们是从七月中出发,之前秋老虎日头高悬,热的人只能穿薄衫,此时不过刚入九月阴历,天气就陡然转寒,一天冷过一天。
刚开始卢桢还只是加了毛衣,没过几天就熬不住了,保暖内衣,羊毛裤就全穿身上了。
卢桓和宝丫、小石头坐在车厢里还好,不需要直面寒风,里面又有被子,冷的话直接钻进被子里,也感受不到寒气。
卢桢和卢父因要赶车,不能坐在车厢里,骡车、牛车车头都没有挡风的东西,牛车在行驶的时候,原本的三分寒气,都因寒风升级到七分。
尤其是衣领那里,哪怕里面有毛衣,她在赶车的时候,都觉得风顺着衣领和毛衣缝往里钻,冷的她实在不行,将她的灰蓝色亚麻的围巾给掏出来系上了。
这时候她也不讲究什么造型不造型了,保暖比什么都重要。
她坐在牛车上赶车,其他人在地上走,走的多了,身体自然就热了,没她那么怕冷。
大家就笑话她,“桢丫头太怕冷了,这才哪到哪儿,就戴围巾了,那等下雪的时候,还不得钻进牛肚子里过冬啊。”
卢桢心说,等冬天到了,我有大鹅啊。
大鹅是国外的一个羽绒服品牌,一件羽绒服就将近小一万块钱,她和嫂子当时想去冰岛看极光,咬牙买了两件,可以抵御零下三十度的极寒天气。
结果,他们笑话她的话说了不过五天,一个个就全戴上围巾了。
老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自入秋一来,一场雨都没下过,可天气说冷就冷下来了,很快大家连棉衣都穿上了。
“这天不对啊,半个月前天还热着呢,怎么说冷就冷了,也冷的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