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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人界大乱的时候

但凡人界大乱的时候,总是避免不了伤亡惨重的情况。不说山河破碎,就是映目累累皆白骨。    沉疴道,慢迢递。今生烟,往地还。    唐粉不知道现在脚下走过的路,踩过的地,还将埋葬多少尸骨。但是唐粉知道,这混乱的世道,会让地府人员忙得脚不沾地。    唐粉已经接连四天四夜没有休息过了,阎王殿的各个当值大殿里更是彻夜灯火通明,人员来往川流不息。    幸好对地府人员而言,休息只是一项精神调剂品,而非肉身必需品。否则,啧啧啧,地府就没法正常运转了。    法力修为资质和法宝的程度高低,决定一个鬼差一次拘拿的鬼怪有多少。    因为人界这段时间死亡的人数过多,导致法力一般的鬼差得多来往两界许多趟。    唐粉法力一般,从冥界去一趟人界所拘之魂数量无多,这已经不知是唐粉第几次来往两界而没得片刻休息了。    唐粉揉揉额头,引着几个刚刚身死肉消、还迷迷糊糊地不知自己现今何等处境的新魂往下一个地方行去。    “哥哥,我就要死了吗?”    荒凉的野道上,一个被抱在哥哥怀里的小女孩小小声地问着。那声音,喑哑低沉,浑然不似这个年龄的小女孩应有的声音。    年龄稍大些的男孩回答道,“妹妹你再忍忍,哥哥一定会找大夫治好你的。”    这个男孩的声音也和妹妹一样,干涩音枯,还带了些颓丧绝望的悲凉。    这两个小孩子已经三四天没有吃正常的食物了,而且还都沾染了时疫。哥哥身上带着多处刀伤,在没有及时就医的情况下,有些伤口已经溃烂流脓,发出恶臭。妹妹更是多日高烧未退,只强撑着一口气,嚼几株不知名的野草根茎润润喉,迷糊不清中尚能言语几句。    唐粉牵引着几个新鬼,站在这两个孩子身旁。根据生死簿所下发的差事,唐粉今日得把这两个不幸的兄妹给带走。    唉,世道混乱。不幸又可怜的人何其多?唐粉不是救世主,无可奈何,也是爱莫能助。    唐粉也曾经历过,知道等待死亡的感觉并不好受。生死有命,注定要死的时候,谁也免不了断气。    唐粉等了些时候,看着那体弱的妹妹先死了,然后是那个受伤而亡的哥哥。两个新魂懵懵懂懂地,跟着鬼差唐粉一道下黄泉,渡冥河,过九幽,达冥殿。    “这是我这趟带回来的。”唐粉和接引鬼差交接好,又打算继续去往人界。    “等等,”这个埋头忙活的接引鬼差喊住了唐粉,“判官大人传达了阎王大人的旨意,凡是接连多日未曾休息的人,可以稍事休息,再行职差。”    “可如今地府这么忙,我们又能休息多久呢?我记得......每当遇到职差繁忙的时候,大人们经常都这么说,要让我们休息休息。可咱们哪里真的能休息呢?连大人们都没有休息,外面还那么多需要我们安排的新魂,怎么休息得下去嘛。”    “是啊,”接引鬼差忙着记录东西,还得跟同僚们顺□□待事情,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大人们也是体恤我们。我这里也是忙得几日未曾休息,不过也还不及大人们要审判的麻烦。哎呀,太忙了,不跟你多说了,我这里好多事要忙。”    “哈哈哈,那我也走了,共勉共勉。”    “慢走啊。”    ‘也不知那兄妹俩会去往何处?’唐粉摇摇头,走出殿外。    人间大乱,多兵戈、疫症、天干水涝、时温变化等诸多灾难。倘以人力可制宜,则皆大欢喜。否,则鬼门大开,魂魄涌。    曾经身为人类,现今作为鬼差的唐粉,自然不希望人界多大乱,地府多忙乱。    奈何天地变幻,不以一人之心可控制。尽管内心腹诽诸多,唐粉也只能乖乖往返人界与冥界。    民不聊生,哀鸿遍野之地,触目惊心。寒风猎猎,阴气森森,忽而唤尔,殊途同归。    “大道哉,天地往,浩气生,太罡灭。小鬼呀,狡心哇,疼慢慢,呼哟哟。呼哟哟,呼哟哟,呼哟哟,呼哟哟——”    唐粉唱着自个随口胡编的小曲儿,穿行人世间,带走一个又一个得走了的魂。    “倘——若今宵——良辰共~欢,嘿!悠悠把手牵着咚咚,咚咚响的咚,嗬!遥遥牵着你噫——诶!陪陪婆娑川嘞勾哦——!”    唐粉拽着大串的新魂,往下走。    “跳起来,唱起来,歌起来,舞起来,游起来,引起来,武起来,共起来,一起来!”    唐粉悬浮于半空,四处乱飞,身后跟着的大串新魂也被带得胡乱飞舞。    这趟回到地府,唐粉小脸红扑扑的,腮帮子略酸,这都是自个折腾的。    旁边的同僚看到,还以为唐粉这姑娘多劳累呢。不过再看这姑娘兴致勃勃的模样,又感觉不是。劳累又兴奋,违和感满满,着实诡异。    “把手伸出来。”    唐粉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扭头一看,“亭洛啊。”    “呐,给你的。”    一块白骨模样的东西放在了唐粉掌心,好像有点软,触感不像真的骨头。    “这是什么?”    “百目乐点心铺新出的——白骨妖糕!”    “妖糕......味道很奇怪吗?”    “你尝尝看。”    唐粉掰了一小块吃,“诶,还不错啊。”    “是吧?”    “诶,等等,你怎么有这糕点?谁送你的?不然最近这么忙,你怎么有空去百目乐买点心?”    “唉,你不知道。我今早回来的时候,抓到的一只凶鬼,此鬼力大无匹,一直挣扎不休,差点拉着我往百目乐的方向走。我看啊,反正也离百目乐没多远,不如就下去买点东西咯。”    “......真扯,明明就是要忙里偷闲嘛。”    “嘿嘿嘿,我可是都给大家带了些慰劳品哦,不会有人指责我的啦~”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理应如是。谢谢啦,亭洛洛~”    “哎呀,好肉麻~”商亭洛假模假样地扭了扭花段娇躯,甩了下帕子。    唐粉跟商亭洛凑在一块,叽叽咕咕了一小会儿。    “忙去了,回头见。”商亭洛摆摆手。    “嗯~”    每天都看见,大家忙来跑去地经过殿宇。商亭洛穿着大红衣裳奔跑出殿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人群来往中。    唐粉几口吃完白骨妖糕,转而找人拿了生死簿,支着脑袋,翻看簿册,勾点自己完成和需要领取的差事。    只要情况不是太特殊,鬼差也是可以自行选择想要当差的地方的。    ‘这个地方......好像没去过,走一遭看看。’    ‘嗯......这个地方要接引的人很多,就这了。’    ‘唔,这里比较麻烦,有点挑战,也去下吧。’    ‘不管怎么样,速度啦速度啦!’    风风火火地,唐粉又往人界飞奔而去了。    肉体,呸,现在是鬼体了。昼夜不休,唐粉的身体还好,但是精神上难免有些恍惚。在接引新魂途中,有时会遇到硬茬子,唐粉身上也多了些小伤。不过,甫一过后,略施法术,也就好了。没有遇到超出能力级别的极恶凶鬼,唐粉是不怕的。    ‘这就是身为地府员工的底气!’唐粉施完法术,伤口消失了,这姑娘抬起头,一脸矜骄!    当唐粉接到需要把审判好的新鬼带往小地狱去的时候,这姑娘心里有点小期待。    ‘人数颇多的情况下,汤池地带是不是像下饺子一样挤挤攘攘的?’    ‘果然是的。’    眼前设有水啊池啊缸啊什么的地方都挤满了新来的鬼怪,一个挤一个的,看着煞是憋闷。周围地儿一片水渍,都是被这些鬼怪挤出来的。人来人往,脚踩地,泥踏水的,脏兮兮的。    “真担心那缸会爆裂了。”唐粉指着一个塞满小鬼的巨缸,对身旁的同僚吐槽了一句。    头上有鬼角的同僚把某个试图从缸缘爬出来的小鬼叉回去,说了句,“地狱质量,你懂的,杠杠的结实。”    “这我就放心了,地府的银钱需要用到更值得的地方。”    “比如?”    “食堂,或者是地府人员居住的屋舍。”    “这个不错,我赞同。咱们地狱的吃喝,还是有些可以提高的地方。”    “没错没错。”唐粉拍拍手,顺手捡了身边的一根长尖锐叉把几个探头探脑的小鬼弄回巨缸里。    “你前面那个也要爬出来了。”鬼角同僚道。    唐粉一敲,把那个小鬼按下去,“你慢慢忙,我得走了。”    “行,慢走啊。”    “好嘞。”    连续吃了几天干粮,唐粉回到寂宁殿,去食堂打打牙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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