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饶低吟一声醒来,感觉头似要炸裂一般剧烈疼痛。 “砰!”还未等左饶缓过神来,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几束光线从破裂的门扉中钻了出来。 左饶闭眼适应了下突然出现的光线,在看清来人的一瞬脸瞬间沉了下来——沈陌! 一阵竹香袭来,门外的人转瞬来到床边。 只是不同于平时的清冽华贵宛若嫡仙,此时的他竟白袍凌乱,长发披散,漆黑的眸子里也翻滚着不明的情绪。 沈陌定定看着左饶,猛地,他伸出洁白修长的手指卡在左饶喉间,慢慢收紧。 “嗯……”空气被夺,窒息感奔涌而至,左饶闷哼一声,伸出双手不停捶打着扼住她喉咙的恶魔,可那只手就像铁钳一般死死扼住她的喉咙,任凭她怎么挣扎也无法撼动一分。 该死!见左饶遇险,白狐在识海中焦灼地转来转去,却没有半分主意,他现在连形体都不能维持,又如何打败金丹巅峰的沈陌,救出左饶呢? 这次真的要死了么? 左饶挣扎的力道渐渐变小,意识也开始涣散。 她不甘心!她还没有见到爸妈!怎么能这么死了?!她不甘心! 想到父母,左饶眼中渐渐溢出的不甘的泪水,她极力挣扎着,带着疯狂和愤怒,用尖锐的指甲在沈陌脸上划出一道道带血的红痕。 脸上突然传来刺痛,沈陌身子猛地一震,瞬间被拉回了神志,触电般陡然松开了手,而那乱他心神的“罪魁祸首”如今却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似乎下一秒就会断了声息。 眼前的情景让沈陌心脏一阵猛缩,他忘了呼吸,脑中霎时一片空白,连站立的力气都被夺走。 他的身形在床边晃了几晃,好不容易站稳了就急切查看床上人的情况,“不!丫头,你没事吧?丫头,你醒醒啊!对不起,对不起!求你,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不要!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慌乱拍着她的脸,全身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不!他决不能失去她! “咳咳……”沈陌的手一松开,左饶下意识想呼吸,可喉间的疼痛让她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得万分吃力,迷糊间,她好像听到沈陌一个劲说着什么,然后一个圆形的东西塞进了她嘴里,往日丹药带给她的痛苦让她本能地抗拒着,但一个柔软的东西猛地堵住了她的唇,直接将丹药送去她的喉中,她心中一急,狠狠地咬了那不明物体一口就失去了意识。 沈陌!识海里白狐狠狠呲着牙,眼中凝聚起浓浓的杀意。 左饶的脸色终于恢复以往的红润,沈陌瘫坐在床边呼出一大口气。静坐了瞬,努力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后,他伸手轻抚唇畔的伤痕,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他定定看着静静躺着的左饶,只觉胸中有什么东西激烈翻滚着,只需一个宣泄口便会在一瞬之间泛滥成灾…… 紧蹙的秀眉,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肿胀艳红的嘴唇…… 明明并不出彩的五官组合起来却让人眼前一亮。 犹记得那时,翠绿树下她长发铺地,整个人散发着蒙蒙微光,柔弱得似会在下一瞬消失不见。 原本,他对凭空出现的她只好奇而已,但她睁开眼的一瞬,他的呼吸便被紧紧扼住了。 那是怎样一双眸子啊?明明纯净无暇不惹尘世却偏偏饱含着看透世事的淡漠和绝望,极致的矛盾纠缠撞击下,他心神一荡,便无法再回归平静。 那一眼,注定了他痴狂的一生…… 他原本就是个随性之人,也正因为如此,他自修炼来,少有挫折。 所以,当他的心告诉他,他想要她,他便要了…… 但渐渐地,他变得贪心起来,他开始讨厌那将他隔绝在外,对他漠不关心的她,甚至开始卑微地企盼她能为他动容,即便,是痛恨…… 然后,他走上了一条让她痛不欲生的不归路。 可她,是那般倔强,不管他怎样折磨,都没有丝毫的反应,然后,气恼的他愈发地变本加厉…… 她就是一株罂粟,让他沾之成瘾,他知她恨他,任何被如此对待的人都会恨吧?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她,已经成了他斩不断的执念,却不曾想那执念会变成心魔,害得他在突破元婴的最后关头差点将一身修为毁于一旦。 他恨!为什么他差点为她一念成魔,而她却对他视若无睹,一再忽略他的存在,他的感受,以及隐藏在暴虐之下,那颗只为她跳动的心? 他知道,只要她一消失,他的心魔便会解开。 可当他差点失去她的瞬间,心脏却像被谁生生剜去般痛得他连呼吸都是奢望,那一刻,他清晰的认识到,这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早已刻入他骨髓,变成他的劫,解不开,逃不掉…… ****** “嗯……”嘤咛一声,左饶悠悠转醒,神志刚醒的她还有些迷糊,整个人看起来愣愣的…… “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三天了。我还以为……你饿了吧?你看,我特意给你炼制了新型的辟谷丹,有牛肉味的,水果味的……” 身边突然传来的惊喜声音彻底将左饶惊醒,左饶厌恶地皱眉,将头偏向一边,盯着纱帐一动不动。 “我……你先休息吧,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沈陌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玉瓶轻轻放在桌上,深深看了左饶一眼,退出了房门。 “还牛肉口味呢,不知道外界人知晓大名鼎鼎的紫霄真人竟不务正业地炼什么牛肉味辟谷丹,会不会直接被活活气死?” “小白,别闹。”左饶蹙了蹙眉,她一点都不想提沈陌! “小白?!你居然敢叫英明神武的本大爷小白!”听到左饶对他的称呼,白狐在识海中气得跳脚,哇哇大叫着解释道:“你大爷我叫擎天!‘亘古源来真砥柱,承前既往可擎天’的擎天!” “是擎天柱的擎天么?”左饶笑着问道。不知为何,这只白狐狸给她一种很亲切的感觉,所以难得的,沉寂了许久的左饶也开起了玩笑。 “什么擎天柱?” “你若安好便是擎天,你若安不好就是废铁……” “什么东西?!” “变形金刚的世界你不懂……” “……” “呵呵……”看着吃瘪的擎天,左饶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你居然笑了!”擎天夸张地大叫。 “是吗?”左饶愣愣地用手摸了摸脸,愣了片刻。 她,有多久没笑过了?她以为她,已经忘了要如何去笑…… 左饶垂下眼帘,缓缓地叹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有他陪着她,爸妈也还在,她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擎天……” “嗯?”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废话!就你那样儿能一个人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活下去吗?!” “擎天,谢谢你!还有,有你,真好……” “干嘛突然这么肉麻!我睡了!懒得理你!” “大白天睡什么觉?你该不是害羞了吧?” “滚!” ****** “嗯……”左饶走出房间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此时阳光正好,微风习习,远处不知名的花香袭来,周遭都一派宁静祥和。 左饶深深吸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随手抓起一颗葡萄丢进了嘴里。 葡萄是沈陌从外面弄来的,那禽兽在那次她昏睡三天时就把她身上的镣铐全部除去,放她自由,也没有……再强迫她。 由于八月十五快到了,沈陌留下一堆传讯符便匆匆赶回了门派,看不到恶心的人,左饶顿觉一松,整个人明媚了起来,但可惜的是沈陌走之前在洞府的下了禁制,她即便想离开都不行。 “唉!”左饶第一百零一次叹气,也不知道沈陌到底把极品伐骨洗髓丹藏到哪儿了,这几天她都将洞府翻个底朝天却还是一无所获,直接传讯问沈陌吧,她又开不了口…… 讨厌的擎天,不是自称修炼了千年么,连个丹药都找不到,真没用。 “我怎么觉得某人在心里骂我呢?”讨厌的声音再次从脑中传来。 “为什么偏要结婴才能见我爸妈?我现在连修炼都不能,结婴要等到猴年马月啊!”左饶气愤地捏爆一颗葡萄,淡绿的汁水从指缝滴落,在地上形成几个小圆点。 “你急什么,反正他们还好好的……等等,有人来了!分神后期修为!” 在左饶识海中,擎天只觉一股威压袭来,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真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一个小小的分神修士都敢向他释放威压,而他却奈何不得! “有人来了?”左饶伸长脖子往门口望去。 “你没感觉到?这么强的威压,你……你居然没事!” “我应该有事吗?”左饶一脸无辜的挠挠头。 “你!” “哈哈哈……小姑娘,好本事!”威压过后,一道浑厚的声音至门外传来。 又摘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左饶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感到异常无语无语,“人未至声先到,你以为你是王熙凤啊?切!” “哦?王熙凤是谁?” “王熙凤不就是……啊~”左饶正想接话,转头却见一个白袍老头无声无息出现在旁边,顿时吓了一跳,“你走路不带发声的么,吓死宝宝了!” “哦?小姑娘你叫宝宝?”白袍老头上下打量着左饶,目带欣赏。 居然能在他威压下动作自如?这丫头不简单。 左饶再次抛了个卫生球,“土老冒!” “呵呵……有趣的丫头。” “呵呵……有趣的老头!” “呃……丫头跟沈陌那小子描述的不太一样啊!”白袍老头脸色僵了一瞬,随即又伸手摸了把胡子,一派慈祥和蔼的模样。 “……”听到沈陌二字,左饶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同时也闭了嘴。 “咳咳……丫头……” “别叫我丫头,我叫左饶!”左饶再次开口,声音却有些冷。 一听到丫头两字就会让她想起那些让她恶心的日日夜夜。 白袍老头面上有些尴尬,“呃……左饶姑娘……” “你不是应该是个严肃的老头么?怎么废话这么多?到底有什么事?”好心情被毁得七七八八,左饶的耐心直逼零点,很不耐烦地打断了老头的话。 她不想和沈陌有任何牵扯,与他熟识的人也不行! “咳咳……”白袍老头清了清喉,正色道:“想必左姑娘已经知道沈陌结婴失败了吧?” “哦?失败了?”左饶笑了笑,唇角勾起一抹嘲讽,“那又与我何干?” “此言差矣!陌儿就是因为你才心生心魔,差一点就将一生功力毁于一旦,而如今能帮他的只有你……” “如果他不做亏心事会有心魔?”想起那些不堪的日夜,左饶身体止不住颤抖着。 原本她将那些记忆都压在心底,但压抑并不代表不存在,那些屈辱总是在某个时间突然跳出来,给她致命一击。 “那些事……是陌儿的错……” “你都知道?!那你为什么不阻止?”左饶双目赤红,带着刻骨的恨意,随即,似想到了什么,她收回了目光,嘴角的讽刺越渐加深,“哦……于你而言其他人不过蝼蚁而已吧?哼!现在你心爱的徒儿出事了就想起我了?他沈陌于我也是陌生人,不!可以说是仇人!你凭什么要求我帮他?!” 爸爸说洁身自好的女孩才是好女孩,而她却不是了…… “阿左……”看着激动的左饶,以及脸色愈发阴沉的老头,原本怕被那老头发现而沉默许久的擎天再也忍不住了,他担心左饶,也怕那老头一生气对左饶做出什么事……虽说来的只是一具□□,但那毕竟分神后期,绝不是左饶和现在的他能抵挡的! “阿左,你休息一下!”擎天的声音一传来,左饶便失去了意识。 白袍老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晃了几晃便恢复平静的“左饶”笑道:“双魂者?” 占据左饶身体的擎天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有趣!” “别废话,你来找阿左到底何事?”他对这虚伪的老头很是反感。 还装什么和蔼可亲,若是真正和蔼可亲就不会在还未进门就释放威压了! “好!”白袍老头抚掌大笑,“我就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丫头是陌儿的心魔,有了她陌儿就不可能成功结婴……” “怎么?你打算杀了她?”擎天打断他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言重了,我只是希望她不要出现在陌儿面前而已……”白袍老头强压下怒火,努力保持着面上的笑容。 “阿左消失后你又有什么打算?” 擎天低头看了看手指,心情突然好了起来,还别说,阿左的手还挺漂亮的,看这白葱似细腻修长的手指,晶莹剔透修剪整齐的指甲……(作者:你跑题了喂!) 等了半天没得到回答,擎天略带嘲讽地继续开了口,“忘忧草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闻言,白袍老头脸色大变,忘忧草世间难寻,传说忘忧草生只长在地府彼岸,它不仅仅可以让人忘情绝爱,更是炼制破境丹的重要药引!堂堂天诀宗也不过区区三株而已,他是怎么知道天诀宗有忘忧草的? “呵……我是谁不重要。”擎天继续欣赏指甲,头也未抬,“放心,区区忘忧草我还不放在心上。”哼,世人只知破境丹可以突破瓶颈,却不知服用过后会直接导致日后修炼更难寸进! 呵,就让他们去炼吧,反正日后就算有谁栽在上头也不关他的事。 “哼!”白袍老头闷哼一声,对擎天的话不屑一顾:知道忘忧草便知道破境丹,破境丹的好处可不是一星半点!他就不信会有人不心动。 “破境丹炼制条件极为苛刻,除忘忧草这味药引外,还需九玄冰魄草,烈火鸾凤花,极地冰雪莲,千年碧玉果等诸多同样不可多得的灵药,当然,最重要的,破境丹必须用九转兽纹鼎炼制,世人皆知九转兽纹鼎乃天诀宗镇宗之宝……只有区区忘忧草能成何事?!” 闻言,白袍老头大惊,这人如何知道破境丹丹方的,如此……此人便留不得了!他心下一凝,开始慢慢聚集真气,随时准备致命一击。 似有所感,擎天嗤笑一声,抬头看着目露狠戾的老头,素手一抓,一块漆黑的令牌凭空出现在手中。 白袍老头定睛一看,脸色刷地惨白,他颤抖着手指着那块令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这……这……” 擎天收回令牌,淡笑道:“想不到区区风云大陆还有如此有见识之人……” “前辈说笑了……”片刻后,白袍老头脸色恢复正常,谦卑地向擎天拱了拱手。 擎天看着前倨后恭的白袍老头,略带嘲讽地勾了勾唇,“好了,那我们继续谈阿左的事……” “孽徒之前行为有失妥当,还请前辈见谅……”白袍老头向擎天鞠了一躬,请求道。 “此事我不便插手,还望宗主妥善处理……” 适可而止他还是懂得的,这令牌虽好用,但这毕竟是风云大陆,如今他又功力大损,若将这老头逼急了,他和阿左都得不到好果子吃,所以纵使他再想将沈陌碎尸万段此刻也得忍了! 而且,为了不让阿左日后修炼时因沈陌而起心魔,那混蛋还是留给阿左处置更为妥当。 见“左饶”松口,老头也暗松了口气。 “谢前辈高抬贵手,前辈放心,晚辈一定会对孽徒严加看管!” “哦……”擎天不在意地应了声,随手摘了颗葡萄送进嘴里,沉吟片刻再度开口,“忘忧草虽然可以忘情绝爱,但药物毕竟是药物,起到的不过是压制作用,只是栓住猛兽的一根铁链而已,而一旦铁链断裂,被囚困许久的猛兽……”说到这里,他特意停了下来,意味不明的看着老头。 果然,只见白袍老头脸色一变,忙向擎天拱手,“不知前辈有何高见?” “听过控魂术吗?”擎天淡笑开口。 白袍老头大惊,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过分得罪此人。 会控魂术的即便是那地方也只寥寥数人而已,那此人…… 白袍老头看着擎天,不,应该是披着左饶外壳的擎天眼神越发恭敬。 他一作揖,向擎天请求道:“还望前辈出手相助……” “要我出手?可以,你看我远道而来,连个居所都无……” “前辈有何要求尽管提,晚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倒不至于,我要求不高,就要这座洞府和一粒你徒弟所炼的极品伐骨洗髓丹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