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登天之战其实主要是一场利益的再分配,而风水之战更多的则是复仇之战。在登天之战中受到重大打击的家族中的幸存者卷土重来,再次将整个第五洲拖入了战火之中。 这场持续了六年多的战争使得第五洲势力再次洗牌,好比在登天之战中崛起的明家走向衰落,而原本已经几乎被灭族的宣家再度崛起。然而另一方面,这一战也是死伤无数,甚至为将来星陨之战的爆发埋下了祸根。 ——《闲话洲史·风水之战》 . 虽然司绮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基本都是人憎狗嫌,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人居然可以人憎狗嫌到这个地步。 本来以为昨天那小子口头上占了上风就跑了,起码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晃到她面前来了,万万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她才刚出门,就看见他兴致勃勃地冲她招手。 司绮郑重思考了三秒,还是觉得自己自己和对方没有那么熟。 然而显然那小子并不这么觉得,他三两步跑到司绮面前,司绮往前走,他就倒退着走,毫不见外地在一边絮絮叨叨:“你是从外边来的吧?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你来这儿干嘛?就你一个人?……” 司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谁?我们认识?” ……其实在被自己这辈子那个渣爹刷新了三观之后,司绮还真没那么容易生气。但为了尽快把这个节外生枝的麻烦打发走,她也不介意装得生气一点。 然而事实证明,她做了个完全错误的决定。 对方毫不在意地眨眨眼,理直气壮地回答她的问题:“现在认识也没关系啊,我叫姜煊,从女羊声的姜,声名煊赫的煊。好了我先说了,现在轮到你了吧?” “我的名字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啊?!” “你不说啊,不说我就一直问咯,你看我一直在旁边烦你你做事情也做不好啊,还不如配合一点交个朋友然后我帮你嘛。” 司绮默默咽下那句“你也知道自己很烦啊”,想想自己本来就是来打听兰夫人的消息的,也不可能什么都不说,斟酌了一下,半真半假地说:“司绮,司南的司,绮罗的绮。爹娘死了,来找亲戚。” “你确定亲戚住这儿?” “不确定,我出生之前我们家和他们家就联系不上了,据说是在这边。” “那就是风水之战那会儿?那确实难找了。” 这边两人终于和谐起来,那边直播间里都快炸了。 【不是——姜煊?】 【哪个姜煊?】 【是那个姜煊?】 【那个是哪个?】 【那个就是那个……】 …… 司绮一心二用地看了一眼屏幕,感觉十分无语:“我觉得重名而已。不然这不是OOC的问题了,根本是被穿了的问题吧。而且人家正经八百的姜家大少爷,跑到这鬼地方来你们觉得合理?” 历史上的姜煊是个什么人呢?公认的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和面前这位,那真是一个字都扯不上关系啊。 “他要真是你们想的那个姜煊,我真情实感地怀疑世人瞎了眼。”司绮一锤定音,也不再搭理那些犹不死心的人,专心对付姜煊。 “你还想干嘛?” “说了帮你忙呀。”姜煊表情非常无辜且真诚,可惜先天不足,再无辜真诚的表情配上他那张脸也没有说服力,“与其没头苍蝇一样四处打听,不如直接去问李婆婆。你别看她年纪大,记性可好,全扶湘没有她不认识的人,只要你亲戚在这里住过半个月以上,李婆婆肯定记得。” . 事后司绮表示,果然是高手在民间。 ——居然真的就凭一个姓氏和一句“和我长得很像”就回忆起来一个只在十年前见过几次的人,简直比万年后的搜索引擎系统还厉害的样子。 此时此刻,司绮正和姜煊排排坐,听李婆婆讲那过去的故事。 倒也没什么一波三折起承转合,就是老套的英雄救美美人倾心的故事,虽然这英雄到底是真的路见不平还是见色起意,司绮觉得她还是持保留意见。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救人的事情暂且不提,之后明明不关他什么事,干嘛还老往前凑?” 司绮表面乖巧.jpg,却在直播间表示呵呵哒。 【你说这话前往旁边看一下好吗?】 【“无事献殷勤”】 【“不关他什么事”】 【“还往前凑”】 【你别步了你母亲的后尘啊,不然简直是宿命轮回……】 【这么小的小孩子肯定还没有妻子啊,再怎么都比严家那位好吧。】 【那难说,说不定就有个青梅竹马或者未婚妻呢……】 【噫,那指不定明天就会有个小姑娘跑出来要你离他远一点呢。】 …… “停!”司绮感觉再让他们发散下去就可以变成一本乡村狗血小说了,“我目前没兴趣谈感情,而且这么小的小孩子懂什么喜欢啊。即使退一万步讲我也不可能看上他的啊,麻烦你们想一想我上辈子几岁好吗?我不恋童啊!” 嘻嘻哈哈是一回事,然而事情仍然没有多大进展。 乱世中人身如浮萍,和谁都只有同行一程的缘分,从何处来,到何处去,真真假假,也没人会随意说与旁人听。 好在早有预料,司绮也并不如何失落。反倒是那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担心地问了一句她之后往哪里去。 司绮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说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的过去在万年之后,而这一世,母亲的过去仍是个谜,血缘上的父亲相关的一切她都不想搭理。似乎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目标可以设立,于她本人,除了活下去和努力修炼并不知有什么别的可以追求。若说更伟大的追求——建功立业也好,改变世道也罢,都不是如今的她能够做到的。 何况她本身就没有那么多雄心壮志,上辈子也是按部就班地过日子,该修炼修炼,该考阶考阶,虽说在别人眼中以她的成绩算得上人生赢家,但说到底也是波澜不惊。 迄今为止,司绮遇到的最大的意外就是这一场穿越。虽然也不至于慌乱,但她确实茫然。 . 既然无处可去,那便留下。 像她这样留下来的人其实不少,毕竟扶湘靠近第五洲边界,各大势力打得再如何你死我活战火也基本烧不到扶湘来,几乎算得上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了。 然而青年人大多仍心怀凌云志,也不愿在和平中消磨了自身锐气,他们背上行囊带着扬名的憧憬走上战场,不知何时是归期,也不去想何时是归期。 这些年大战两次,小战无数,死伤最惨重的也是这些没有修为的年轻人。然而或许是因为所有人骨子里都留存着先人的锐意,他们还是离开,再没回头。 于是这座小镇中最多的仍然是老人和孩子,但即便如此,如司绮一般独自生活的小孩子也仍然不多。 . 不多的意思是,目前为止,两个。 另一个是姜煊。 . “所以这就是我当初主动找你搭话的原因,毕竟算得上同病相怜么。” 说这话的时候姜煊正坐在树荫下削一根木簪子,这家伙看上去游手好闲,居然意外地是个手工达人。 “所以说,你这些东西真的能卖钱?” “只要好看,当然有的是人买。我这么多年没饿死就已经证明这一点了。” “……你居然不是因为镇里人心好,靠东家蹭饭西家蹭床活下来的?” 姜煊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有手有脚,又不是废的。” “哦,我看你蹭吃蹭喝也没不好意思啊。” 姜煊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作为邻居礼尚往来是一回事,完全靠别人养着是另一回事啊。连这都不懂,你这么天真可怎么活啊。” 司绮呵呵以对。 “当然了,我不肯吃白饭是我的事,你要是愿意也没人会说你什么的,毕竟你还小嘛。” “那真是多谢您老人家了。我也不是废的好吗?” “那好吧,”姜煊吹掉木屑,把木簪扔进他的箱子里,又拿出两块木头,掂了掂重量,把其中一块抛给司绮,又递了把小刀过去,“用不用我教你?” 司绮沉默了一会儿:“……就没有别的活可以做了。” “有啊,不过都是力气活。看你细皮嫩肉的,力气够吗?” 司绮刚想反驳——毕竟修炼不是白修的——姜煊就迅速接上了下一句:“省省吧,就算你真的有力气,人家也不好意思用你。我都愿意把生意分你一半了,你还矫情什么?” 话说到这地方,司绮也只能默默地接过东西,反正他总会懂的……吧。 两个时辰后,姜煊沉痛地捂住了脸。 “朽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没救了,放弃吧。” 想了想,他又补充:“真的,就算你做不到美观起码也得做到实用,可你这……实话说,就算有人买,估计不是看你可怜就是看你好看,没别的可能了。” 虽说一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但被人当面这么说难免还是不爽,司绮也不说什么,就一言不发地盯着姜煊看。 于是姜煊艰难地换了个说法:“怎么说呢,也不能说完全不行吧,但是你这个个人风格太明显了,一般人可能接受不来……” “……别说了。” 他蹲在她面前:“你不会生气了吧……可这又不是我的错……” “没生气。” 姜煊看了她一会儿,默默地把东西收起来走了。 司绮愣住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啧啧啧,不会是被你伤透了心,所以跑回去嘤嘤嘤了吧】 【手残也得有个界限啊,说真的小朋友教你真是教得尽心尽力,我都学会了啊】 【姜煊真的挺好心的,结果碰上你这种学生,还给他摆脸色,他才被气跑简直真爱】 【你这表情说不生气真的毫无说服力,我都要同情人家小男孩了】 【你还不如想想人家被你气跑了你要怎么办】 “我有什么办法,小男孩的心事我怎么会懂?”司绮站起身,“三年一代沟,我和他差了少说五个多说几千个代沟,我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