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循环的两周跳(一) “偶像呀!”杨帆自从搜过资料,对陈辞的崇拜程度上升了不少,看到他立刻就迎了上去,“求签名!” 简冰站着没动,不由自主地,把手插进了衣兜里。 陈辞瞥了一眼简冰,努力收拾起对“重男轻女家庭”的厌恶,微笑着摸摸口袋:“我没带笔。” 杨帆于是举起手机:“那求个合影?” 陈辞一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杨帆便将手机塞给简冰,“冰冰,快帮我们拍一张。”、 “冰冰”两个字,让陈辞再一次把视线投向简冰。 “你叫冰冰?” 简冰没应声,举起手机就拍。 陈辞只得闭嘴,露出大众所熟悉的客套笑容,杨帆也飞快地摆出剪刀手。 “咔擦咔擦咔擦”,她连拍了三张,随手翻了翻,删掉两张,递还给杨帆。 “好了。” 杨帆接过来一看,“哎”了一声,“怎么只剩下一张了,而且这拍的……” 他自己倒是蛮上照的,可陈辞的——他都怀疑简冰是故意的了,这么大一枚帅哥,她愣是逮着人家斜眼睛、动嘴巴的时候拍,看着跟中风了似的。 “你今年才15岁?”陈辞的注意却完全不在拍照上,反而盯着简冰问。 简冰矮了他一个头不止,闻言终于仰起了头:“怎么,我看起来很老?” 陈辞噎住。 简冰便要抛下杨帆继续往过道里走,陈辞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追问道:“那你的全名叫什么?” 简冰不得不停下来——要不然就得撞他身上了。 陈辞干咳了一声,表情看起来也有点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有个朋友的妹妹,也叫冰冰,今年……” “你认错人了。”简冰干脆利落地打断他,神色漠然。 “认错了也是缘分哪。”杨帆在边上打圆场,“她叫简冰,简单的简,冰雪的冰。”接着指向自己,“我是杨帆,杨树的杨,扬帆远航……嗷!” 简冰收回踩在杨帆鞋上的脚,淡淡道:“你还滑不滑,不滑我就走了。” 杨帆总算看出来了,小师妹对陈小哥有敌意! 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小师妹舍不得得罪,和世青赛冠军攀谈也机会难得。 一时间,真有点难以取舍。 简冰冷笑一声,扭头就要走。 杨帆赶紧拉住她胳膊:“哎,怎么就生气了,我难得见着现役的花滑运动员,激动一下嘛——不聊了,咱们进去,一会儿有表演滑呢。” 他半哄半劝着,把简冰往过道里推。 陈辞盯着两人的背影好半天,直到人转过拐角看不到了,才自言自语道:“亲兄妹,怎么会一个姓杨,一个姓简呢?” *** 凛风训练场和平时选手直播的视频里看起来差不多,蓝白配色,1800㎡的标准冰场刚清完冰,平整如镜面。 大屏幕上播着宣传短片,墙面上的红色横幅上有“会员酬谢日”的字样。 简冰倒是听说过,不少俱乐部出于展示旗下运动员风采、宣传俱乐部文化、增加会员凝聚力等等因素考虑,会不定期搞搞类似的会员福利活动。 但搞成凛风这么大架势的,还是不多见。 冰场四周的观众席坐满了观众,密密麻麻,少有空位。 小孩所占比重极大,不少人羽绒服里面都穿着冰鞋和滑冰服。 杨帆带着简冰在角落里找到两个空位,坐下才发现正对着空调口,禁不住瑟瑟发抖。 简冰庆幸自己没把包里的滑冰服和鞋子换上,但也觉得奇怪:“不是来看表演滑,你把滑冰服穿上干吗?” 杨帆努嘴:“有活动的呀,我刚就想劝你先去换了——不过一会应该要清冰的,那时候去更衣室也来得及。” 说话间,灯光暗了下来。 整个冰场沉入一片湛蓝色之中,四条追光扫过观众席,最终交汇在了冰场挡板上。 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人上去。 蓝色牛仔裤、棉质格子衬衫,大屏幕上打出了陈辞的名字。全场先是寂静一片,紧接着就响起嘹亮的掌声。 表演曲目名出来,观众席又是一阵激动。 《为了永远》,那是当年斯皮尔伯格电影《Ai》的主题曲,也是陈辞刚转单人滑时的第一个长节目曲目。 悠扬的音乐缓缓响起,追光黯去又亮起,陈辞却始终纹丝不动。 犹如电影中那个被启动“爱”的程序之前的机器人男孩,面对人类,毫无情绪波动。 I y eyes. 我闭上眼, And there in the shadows I see yht. 朦胧中我看到了你带来的光明。 You e to me out of my dreams across.The night. 你穿越黑夜从梦境中向我走来, …… “男孩”终于抬起头了头,僵硬的四肢也逐渐有了活力,跃下挡板那一瞬间,仿佛终于被赋予了生命。 追光紧跟着他移动,在冰上拉出长而流畅的弧线。 第一个连跳完成后,掌声再一次响起。 而冰场上的“机器人男孩”却如受重击一般贴着冰面向后仰滑,直至静止。 机器人男孩 “学”会了爱,妈妈真正的孩子却苏醒了——男孩不再被需要,被遗弃的命运终于来临。 载着妈妈的车越开越远,男孩单纯的追寻根本没办法挽留住她。 绝望之后,希望再次出现,男孩踏上了寻找蓝仙女的征途。找到蓝仙女就能变成真正的男孩,变成真正的男孩就能得到妈妈的爱…… 后内点冰三周、阿克谢尔 两周半……一个又一个的难度跳跃顺利完成,电影里的机器人男孩在海底冰封千年,最终被外星文明唤醒,得到了和妈妈短暂重逢的机会。 追光下的陈辞,也如男孩一般缓缓卧倒,陷入安详的沉睡之中。 场内灯光重新亮起,观众席掌声再次响起,不少年轻女会员将装好的小支玫瑰和毛绒玩具一起投入场内。 冰面上的陈辞爬坐起来,起身时候随手捡起几支鲜花,重新朝观众席抛回,引得女生们尖叫不已。 简冰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场内,看着那个穿着格子衬衣“装嫩”的高瘦身影滑出冰场,接过冰刀套套好,一边穿外套一边离开。 杨帆感慨:“他哪里看得出受过伤嘛,状态多好——对了,我都忘了问你呢,为什么那么讨厌他呀?” “我有吗?”简冰淡淡否认,“他这样的状态很好吗?整场都没出一个四周跳跃。” 杨帆一愣,犹豫道,“毕竟是表演滑,又不是正式比赛……” 这套长节目,是陈辞当年在青年组时的比赛用曲,那时候男单的四周跳跃可没现在这么普及。 今天他也只是拿来做表演滑,不用四周跳跃也并不能说奇怪。 简冰却异常较真,掏出手机,调出他当年的比赛视频,“曲子是同一个,内容编排上做了不少调整——你看这个难度进入,当年也是没有的。既然这么多地方都改了,他可是五种四周都能跳的人,为什么不放一两个难度稍低的四周跳跃?阿克谢尔跳还只做了两周半——你不觉得他是在刻意回避?” 杨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动作流畅的拉动视频进度条,“你还真挺……关注他的啊……” 不但记得人家很多年前既没拿冠军、又不是代表作的一个长节目,而且连动作编排的顺序都记得这么牢! 如果不是出于热爱?难道是出于恨? 杨帆脑海中再一次闪现舒雪那张温婉微笑着的稚嫩脸庞,到了嘴边的疑问,也终于提了出来:“刚才他说,你像他一个朋友,那朋友是指他的前搭档舒雪吧?其实,我也觉得你们长得有点……” “他认错人了,”简冰语气平淡地关掉视频,把手机揣进兜里,叹气似的沉吟,“我既不姓舒,也不认识什么舒雪。” 杨帆还想再打听,两位主持人已经鱼贯入场。 “非常感谢我们陈辞小哥的精彩演出,欢迎大家来到凛风冰上运动俱乐部会员嘉年华活动现场!” 来的全是会员和靠会员带进来的“体验家属”,捧场得不得了,一个劲儿鼓掌。 听那俩主持人唠唠叨叨说了半天,简冰才终于明白怎么这么多人穿着滑冰服来看演出。 ——所谓体验,除了眼睛体验一下,人也是有机会下场滑一滑,甚至和运动员一起互动一下的。 冰场上的主持人问了句什么,不少人骚动起来,举手的,站起来想要直接下场的都有。 就连简冰身侧的杨帆,也蠢蠢欲动:“哎呀,可以和运动员亲密互动哎,你感不感兴趣?” 简冰摇头,杨帆便也忍耐地重新端坐。 场内的主持人开始点名,请那些自告奋勇的观众下去上冰。女主持人见大半都是未成年小孩,笑得开怀不已:“这么多小朋友呀,你们全都会跳呀?最少要做一周的跳跃哟。” 小孩子们嘻嘻哈哈点头,只有一个最矮的小女孩,不过三四岁年纪,奶声奶气道:“我只会小兔跳,你能不赶我走吗?” 声音刚一落地,全场观众都哄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