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山林间,白倾沅隐匿在粗壮树干后头,低头把玩着手中的弹弓。
从顾言观那里回来,她原想先四处走一遭,再熟悉熟悉山里的环境,谁知道就见着了秦家母子。
秦夫人她不大认得,秦空远她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
这个狗崽子,她大哥的腿伤,就要败他所赐。
当年,秦空远身为沂州副使,在西郡王进京述职后,奉太后之命,夜半领兵,将其围困于京郊行府,抢夺西郡兵权。
她大哥的腿,就是在当时被折的。
如今一颗松果,已经是很便宜他了。
白倾沅冷哼一声,翻过小道离开。
而那边石阶上的秦空远正捂了额头,气到跳脚。
“我瞧瞧,我瞧瞧。”秦夫人赶忙下来,扒开他的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秦夫人瞪大了眼睛,瞧见好大一片红印子,上头疏疏密密映了几处松塔外壳的痕迹,煞是惹眼。
“怎么回事?”秦夫人问他。
“我怎么知道!”秦空远哭丧着个脸,没好气地抬头望了望,“这上头根本没松树!”
秦夫人也跟着看了看,发现的确如此,“那这松果是哪里落下来的?”
后头有家丁提醒道:“夫人,松树在前头。”
顺着家丁指着的方向看去,秦家母子当真在几十步石阶外的地方看到了几棵松树。
不过,这未免太远了些?
秦空远咬牙切齿道:“总不能是它自己掉到这里的!”
没有人接他的话,秦夫人盯着那几棵松树看了许久,也没瞧出有何不对劲。
她拍了拍自己的傻儿子:“先上山,找个地方坐着看看。”
上山上山还得上山,秦空远现在对上山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了任何好印象,奈何秦夫人兴致勃勃健步如飞,根本不许他离开。
“灵泉寺这地方灵验的很,我当初就是跟你父亲来了这里,回去没几个月就怀上了你大姐姐,后来又有了你,都是菩萨佛祖保佑。”
秦夫人跟庙里要了间寮房,又借了些纱布,沾了热水仔细替他擦拭着伤口。
她见着伤口,皱起的眉就没舒展过,好容易处理完,嘴里却念叨着:“这印子这么深,可得花上一两天的功夫才能消退。也好,省的你整日出去浪荡,破了相,就可以好好呆在家里温书了。”
“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巴不得儿子破相不成?”
“可不是。”秦夫人点点他一边完好的额头,“我问你,你近来可有得罪什么人?”
秦空远想都没想就摇头:“自然没有。”
“那这松果是怎么回事?你莫要告诉我,是山上的松鼠见了你,都要打你一顿才舒坦。”
秦空远不说话。
是啊,这好好的松果,怎么就会落到他的脑袋上?
“别是背地里得罪了什么人,却不自知。”秦夫人提点他道,“如今的太师府就是你们那群人的前车之鉴!你喜欢同他们吃酒谈天我不管,但你若因此给我闹出什么是非,耽误了自己和秦家的前程,我可饶不了你。”
“是是是。”秦空远也知道太师府最近的那桩事闹得有点大,那俨然已成了京城富贵圈中的一个笑话。
前几日做东醉仙居的姜祁,之所以会在他们这帮人聚会的时候,特意喊上苏疑碎,就是因为这桩事。
姜祁是太师府的二公子,姜家老爷贵为先皇幼年之师,教好了先皇,教好了自己的儿子,却没有教好自己的孙子,至少,没有教好自己的大孙子,姜祁的哥哥,姜庸。
姜庸身为太师府嫡长孙,大公子,出生时自己的父亲与祖父都正值盛年,忙着为朝廷效力,无暇多盯着他,所以他自小便被家中母亲以及祖母溺爱着长大,纵的有些无法无天。
将近及冠的年纪,既没有功名在身,又没有任何拿的出手的才能,实在不像话。
今岁春闱放榜后,姜庸又一次名落孙山,被赋闲在家的太师祖父好一顿教训,一气之下,独自跑去了北郡散心。
这本也没有什么,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等他再跑回来时,太师的气一定已经消了,届时,他再卖卖乖,又是姜家的好大儿。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包括姜庸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那一日,有北郡来的人带回消息,说盛都与北郡交界的小县,有个县令官死了女儿,正动身往京城来,要向天子讨说法。
一个北郡边缘小县的县令官死了女儿,为何要向盛都天子讨说法?那除非害死他女儿的,是个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勾起了众人极大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