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觉着如何?”澜沧院正堂,朱氏一脸和煦,玉手在圆滚滚的小腹上摸了快十圈。 面前排了一列漂亮姑娘,各个柳眉大眼,蜂腰隆胸的,姿色不同却都各有风情。 采薇捧着茶笑而不语,难为她辛辛苦苦寻来这么些个佳人啊! “弟妹你也别多心,我不过是看你如今有了身孕,不好再伺候二弟,所以才自作主张地找了她们来。”朱氏继续试探,可采薇仍旧没有反应。 “嫂子知道你们夫妻俩感情好,可也不能叫二弟憋坏了不是?男人三妻四妾也是正常,咱们做女人的总要经历这些,大度点也是为自己好。这几个都是我亲自挑的,模样嘛当然是比不上弟妹你,可出身都干净,准保能把二弟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采薇夸张地“哦”了一声,目光从左边扫到右边,又从右边扫到左边,看不出喜怒。你这么善解人意,怎么不见你给大哥塞人? “弟妹可有看上的?”朱氏小心翼翼地问道。 采薇耸耸肩:“既然是嫂子的一番好意,我哪里敢推辞,就都留下吧。” *** “所以,你就把她们都收了?”黄昏时分,薛晗骁从校场回来,换下外衣,瞥了眼窗外那群莺莺燕燕。 “是呀,怕你憋坏呗,我多体贴大度呀。”采薇阴阳怪气地歪在美人榻上翻看话本子,自他进门就一直背对着他。 薛晗骁长叹一口气:“又不是我招的你,你冲我发哪门子火?” 纸张刷地翻过一页,伴着一声冷哼:“隔壁次间已经收拾好了,看上哪个你就直接领走,别在我面前晃悠,我嫌眼晕。” 身后脚步突然顿下,旋即又加快。采薇以为他真去了,心里头越发不是滋味,把书翻得沙沙响,一副要吞了它的模样。 眼前突然罩下一高大身影,不等她抬头,薛晗骁已伸手抬起她的下颌:“我看上这个了,怎么领走?” 采薇愣了半晌,拍掉他的手,嘴角却抑制不住上扬。 薛晗骁忍不住笑出声,懒懒地倚着桌案问她:“既然不喜欢,干嘛不直接打发掉?何必留下来给自己添堵?” “哼,那不就坐实了善妒的名头吗?我可怕极了。” “你现在不就是在妒忌?”薛晗骁故意抬杠,朝外头努努嘴,“不是我说你,真要妒忌也该妒忌那些比你好的,妒忌她们算怎么回事?” 采薇白了他一眼,翻了个身,继续背对他。 薛晗骁瘪瘪嘴:“成,为了夫人的贤名,为夫来唱这黑脸。正好军中有几个兄弟也到年纪了,倘若这些姑娘真出身清白,撮合他们过日子也不是不可以,但若是出身不清白……”他眼中陡然闪过寒意,“就休怪我不念手足之情了。” 榻上的小美人仍不理他,只冷冷地哼了一声,语气中夹着些许喜悦。 薛晗骁绕到她面前,夺过话本子,一手撑在美人榻上俯身问她:“还不解气?” 脸越贴越近,温热的鼻息就扑在她脸上,微微有些发痒。 “当真一个不留?”采薇鼓腮问他。依照某人从前热情地恨不得死在自己身上的表现来看,他还真不像是个能忍十个月的人。 薛晗骁咧嘴一笑,在她额上轻轻一吻:“留你一个就够啦,傻瓜。” 第二日,澜沧院才热闹起来的小院又冷清了下来,连半丝半缕脂粉香都不见,好似那群莺莺燕燕就从来没出现过一样。最后到底有多少人是真正身家清白,能在军长寻到好归宿的,就不得而知了。 善于察言观色的薛夫人还是从某人的神情上观察出来,只怕都是来充当耳朵,没一个干净的。 唉,这对兄弟,何时才能消停。 *** 秦氏知道她这几日被朱氏搅得很不顺心,怕她孕期憋出毛病,便下帖子请她去随园散心。 对着满园的红花绿柳,确实比对着朱氏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舒服。采薇深吸一口气,春日的气息沁入心脾,将她连日的郁气都悉数化散。私心觉着这园子哪儿哪儿都好,就有一点…… “景色是不错,可我总感觉怪怪的,好像后头总也有人盯着似的。” 戍时的梆子刚刚落下,采薇边帮薛晗骁磨墨边同他讲今日的见闻。 盈盈烛火映得她面若桃花,磨墨的动作缓慢而优美。薛晗骁只托腮笑眯眯地看着,便觉身心愉悦,等她说完才道:“有了身孕怎么人也跟着疑神疑鬼起来了?” 采薇搁下手中的活叉腰瞪他,薛晗骁笑着搂过她挨在怀里:“不过,那随园还是别去的好。” “为什么?”采薇眨着眼呆呆地问。 可他只笑笑,喝了口茶并不回答。采薇转了转眼珠,琢磨着那园子或许真有什么古怪,而且还跟他这几日在外头忙活的事有关,不好叫她知晓。 “难怪……那院子的结构瞧着像藏有什么密室,且还是高手所为。”她不自觉嘀咕出了声。 薛晗骁眼睛一亮,捏着她的下巴调侃:“你还真懂奇门遁甲之术?” “怎么也不能辜负您的厚望不是?”采薇笑得调皮,虽然她只是随便瞎说的。 窗外月光散落,似霜雪纷扬而下,吹也吹不散。屋里烛光温存,将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渐渐拉长。 “过几日,我要去一趟扬州,大概……一个月。” “又要走!”采薇惊得坐起身,想了会又皱起眉毛,“怎么是扬州?那儿也打仗?” 薛晗骁将她圈回怀里:“不是打仗,是……” 一瞬的寂静,采薇心里大概咂摸出几分味道,大概又是同那件不能透露的差事有关,便自觉闭嘴没再细问。 可这回,薛晗骁却没有闭嘴,从怀中掏出一块赤金锻造的印信递过去。采薇惶惑地接过来一看,认出上头的“霖”字后,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这这这……”这可是皇上的名讳呀。 薛晗骁笑着帮她把下巴合回去:“你不是一直都好奇,跟在我身边的那群神秘人是谁吗?外头管我们叫赤羽卫,专替皇上调查那些不可明说的事情。” 采薇恍然大悟:“那之前在扬州!”惊觉自己失言,她急忙捂住嘴,扬州追杀你的人…… 薛晗骁知道她想问什么,大方回答:“他们担心我查出什么东西,便伪造了令信,诱我入圈套,可惜反被我捉到了把柄。” “什么把柄?”采薇的好奇心完全被提了起来。 风从窗缝灌入,肆意摇动烛火。薛晗骁盯着那团忽大忽小的火苗,陷入回忆:“前年那场惊天变故,你可记得?” “……助你飞黄腾达的那场?”采薇调侃完,立马跟兔子一样地躲到边上。 薛晗骁瞪了她一眼,也没生气:“利益之争,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站在自己立场做自己该做的事,我可没错。” 采薇点头如捣蒜,一副狗腿师爷的模样。心里暗骂:您老人家没错,那我就有错了?莫名其妙被坑了两辈子,我何其无辜! “自那以后,皇上虽顺利登基,可这天下也算不得真正太平无忧。” “什么意思?逆贼不是都已经……”采薇做了个抹脖的动作,好奇心越发旺盛。 毕竟事关她两辈子的遭遇,她真的很想知道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上辈子他老人家半道上就一命呜呼了,怎么这辈子就全不一样了呢?莫非他改拜了别路的神仙,危急时刻人家突然显灵救了他? 薛晗骁勾起嘴角,似笑非笑:“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当时我们并没有找到八王爷的尸首,所以……他兴许根本就没死,只是金蝉脱壳,藏在什么地方韬光养晦。” “钱家!”采薇倒吸一口冷气。是了,道观里那群来路不明的铁甲兵,这回总算说通了。 “夫人聪慧,一点即透。”薛晗骁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自那以后,我便一直在明察暗访,大抵已摸清了他们的行踪,所以这趟扬州之行,我非去不可。” 采薇撅了噘嘴,知道来龙去脉后,心定下许多:“成,那你去吧,顺便帮我跟冬瓜问声好。” 薛晗骁挑起一边眉毛,语气古怪地说道:“就只有冬瓜一个?就没有其他人,比如……” 知道他在说谁,采薇双手叉腰,没好气地回他:“您还想问几个?要不我再写份信,将自己的相思之苦都表达明白,拖您捎去?” “除了我,你还敢思念谁?”薛晗骁捏着她的下巴佯装凶狠,“念谁我打谁。” “哼。”采薇别过头去,眼睛却在笑,旋即又忧愁起来,“不过,你把这些都告诉我,真的没事?” 薛晗骁夸张地“嗯”了一声:“这么一说的确不妥,头先那些妄图打探我们赤羽卫情报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至于你吗……” 他煞有其事地捏着下巴思忖,似乎正在考虑要怎样封口。 采薇丝毫不怵,笑着扬起脖子:“来吧,掐死我吧!” 水藕般白嫩的脖子晃在眼前,薛晗骁眼里渐渐染上绿光,在她颈上狠狠咬了一口。看着雪白中唯一的一块粉红,他砸吧着嘴满意道:“本赤羽卫指挥使宣布,你算是罚过了。” “呸!不正经!”采薇摸着那块被咬过的地方,脸上也红了一片。 *** 出发前,薛晗骁就采薇的衣食住行,事无巨细全交代给了芙蕖和流霜。又把媳妇儿抱到跟前,对着她嘱咐了七八小十遍,然后蹲下身,对着她肚里的小混蛋又重新交代了七八小十遍,还是舍不得走。 最后,还是薛夫人大义凛然,同肚里的小混蛋联手,一脚把他踹出了门。 其实,一个月的时间,也不算难熬,吃吃喝喝,玩玩闹闹也就过去了。如果不是后来某人失踪的消息传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