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天心再怎么不谙世事,甚至是有些拙笨,此刻也明白了自己已然上当。燕亭根本没有找过自己,心里舒了一口气,无端的又生出几分失落感来。 “天心,你不守着二姐,究竟来在此处作甚?”燕亭正要外出,这几日言绥吩咐要找的人已然有了线索,需得他亲自去确认。不想在临出门时看见这小丫头在柱子后畏畏缩缩,不禁也有些不悦,不自觉地摸了摸脸,难不成自己生的很是吓人? 天心突然回过神来,脸红到脖颈,连忙道:“没什么。” 燕亭仔细想了想愈发觉得不对,转闻道:“是不是安王世子回来了?” “嗯。闻一说你找我呢。” 果不其然,是陆珩。出乎意料的,燕亭有些喜欢陆珩了,点点头说道:”傻姑娘,快回去瞧瞧你家姑娘吧。” 天心猛然回过神来,气愤地跺跺脚转身跑回双槐院,便见闻一直挺挺的站立在卧房门口,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瞥见天心的身影眼神有些躲闪,瞧着这小丫头的样子莫不是发觉被骗了吧。 “闻一大哥,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作弄我呢!” 圆圆的脸蛋气的通红,闻一觉得看着挺喜庆的,也避讳,直说道:“天心,咱们得有点眼力见对吧,不要打扰主子们培养感情。” 天心被这话噎住,找不出错处,沉默许久,默默的站到闻一身旁。闻一看着只觉得这丫头实在是蠢得可爱,也不再说话,隐约中还能听见房内两人的说话声,只是不太真切罢了。 “樊烈说要请我?”言绥有些惊讶,虽有风声说安王世子有了一个未婚妻,还极尽宠爱,但到底不过是空穴来风,便是有陆珩亲口承认,没有媒妁之言便也是做不得数的。这樊烈为大周武将不可能不懂,却说要宴请她,实在是显得有些操之过急。 “不必担心,我已替你回绝了。” 言绥躺在陆珩怀里贪恋着这难得的温暖,挑眉说道:“为何不去?我来不就是为了见他一面么,有此光明正大的机会,为何不去。” 陆珩忽地想到了些什么,眸子里闪烁的光直勾勾的盯着言绥,又将她揽紧,“别去冒险就成。” 正值此时,听见闻一的敲门声,“世子,闻四回来了。可要见一见。” 陆珩应了一声,将被子给言绥掖好,又在被窝里塞进一个汤婆子,俯身亲亲言绥的额头,“我马上就回来。” “谁稀罕似的。” 他含笑无视言绥浑不在意的语气,手指极是缠绵缱绻的拂过言绥的脸庞,似笑非笑道:“我知你需要一个活的暖炉,” 言绥胸口一滞,这人实在是…… 陆珩脸上带着笑意,转身出去,果然见闻四略显单薄的身躯立于院中,不卑不亢。见陆珩出来,背脊这才微微弯了几分以示尊重。 “去书房说。” 闻四点头称是,跟随着陆珩的脚步来带书房。屋子里燃着松香,让人心静。 “可是有了线索。” 闻言闻四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其他的表情,只是低头道:“有线索又没有线索。” “哦?” “属下按照世子的嘱咐访寻了当年住在幽州的老住户,有的人根本不知有言纾这个人,而有的人说起言纾又是无比敬重与怀念。属下觉得奇怪,却也无法深究。只得调转方向寻找可能做过将军府下人的人,果不其然,让属下找到一个。那个婆婆是当年将军府掌管厨房的管事嬷嬷之一,说起言纾,她有一句很奇怪的言论。“ 陆珩挑眉,有些不悦闻四的断续。 闻四擦了擦汗,说道:“你说纾少爷啊,她是不可能出现在族谱上的,你就算找到族谱了也无济于事。” “当时那婆婆原话便是如此。属下想着,也许是言纾本为女儿身,自小被当作男孩养大,所以下人都叫她纾少爷。便也没有深究。直到属下在荆州一破旧书庐无意间发现了完整的言氏家谱。那家谱上最后的名字赫然写着言纾的名字,更奇怪的是,生卒年月皆为成化六年五月十八。“ 陆珩原本漫不经心的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说道:“生卒年月两者皆有?“ 闻四低下头,沉声应道:“确是两者皆有。“ “也就是说,言纾其人甫一出生便丢了性命。“ “是。“闻四本不是信鬼神的人,饶是此刻也觉得后背一阵阴风,无端的有些瑟缩。 陆珩勾起嘴角,连叹几声“很好”,“你信鬼神么?” “不信的。” 陆珩笑意不减,“真巧,我也不信。所以事实只有一个,我们已经快接近真相了。时间会告诉我们的,” 看着自家主子浑不在意的模样,闻四不禁问道:“主子难道不觉得可怕么?” 陆珩确是勾着嘴角,轻抿一口香茶,“她便是厉鬼幻化,我也心甘情愿。毕竟她也曾陪了我这些年。” 闻四心头一揪,也想起那幅画世子有多宝贵,如今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让他放手便已是不可能。心中释怀了,恭敬的退至一旁,不出声打扰,心中只盼望着世子能达成心中所愿。 日暮时分,燕亭赶了回来,直奔双槐阁。 “阿姐,找到了!“ 言绥本在睡梦中,听见燕亭的喊声突然清醒过来一把抓住燕亭的手臂急切地说道:“你确定找到了?“ “是的,没错,那小子和你给我的画像上的人长得差不离。不过不姓言,不姓燕或严,而是姓林。” 言绥本有些期冀的眸子暗了下来,“姓林便不对了啊。” 燕亭是第一次见言绥露出这般神情,不由得安慰道:“我还问了,那小子随母姓,他娘名唤姮娘。” “姮娘?” “难不成是林姮月!” “是了,就是她,随母姓,姓林,长得那般相像,不可能不是林姮月。” 燕亭听着言绥的自言自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倒是正准备踏进卧房的陆珩突然顿住身形,脑中仔细回想刚刚翻阅的闻四带回来的言氏家谱,若他没记错,言氏家谱上确实写了林姮月这个名字,而娶了这女子的言家人正巧便是言绥的五叔言慎。 陆珩闭了闭眼,心中苦笑,又是为何言氏家谱连子孙之妻都能写上全名,而言绥,又或是言纾却是以那般形式存在。所以言绥,今日之后你说你不是言家人我是断断不信的,只是你又当是谁,若是言纾真的是一出生便又去了,那你到底是谁? 整理好情绪,陆珩走了进去,燕亭识趣的退了出去,临走时不忘看了看言绥,虽然是满脸不乐意,眼里却是不曾有过的温柔。暗自摇摇头,到底是好事多磨。他不知言绥究竟是何来历,单凭她周身的气度初见的第一眼,燕亭也愿意将之视作亲姊,无端的信任她。 “今日闻四回来,带回了言氏家谱。” 言绥身形一顿,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是不是没能找到言绥的名字啊?” 陆珩踱步到言绥身旁坐下,带着淡淡的惆怅。 “我的确怀疑我的猜测是不是对的,但是,阿绥,你又是否能告诉我,你既不是言家人,为何会这般确定我不会在言氏家谱之上找到你的名字,又是为何,你急切寻找的人,其母名唤林姮月,又为何这般巧的,言纾的五叔所取之人便是唤作林姮月。” 陆珩回过头,注视着言绥,言辞恳切,“阿绥,我想你告诉我,但你是绝不肯告诉我的。所以我做的一切究竟是有没有意义,你又是否能告诉我?” 言绥低下头,有些气不顺,捂着嘴咳嗽几声,“真相有这么重要么?” “即便是,揭开我的伤疤也在所不惜么?” 陆珩翻身将言绥压在床榻上,恶狠狠地说,“那我求你一辈子也不要说。” “我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言绥仿佛着了魔一般,破天荒的伸出手轻轻拂过他紧缩的眉头,直视这他的眼睛说:“我确实不是言纾,我是言绥。” 手腕缠上他的颈脖,忽略他僵直的身体,将他的脑袋压向自己,轻轻说:“但我也是言纾。” 言绥仰面躺着,眼泪流出眼眶无声地无息的。 “陆珩,我顶着同胞兄长的名字活了十五年,荆州生变那日前夜,我与父亲最后一次见面,他这才为我取了绥字作名。你可否知道?”自嘲的笑了笑。 “我倒宁愿我就是言纾,不用活的这般幸苦。” “为什么当年先天不足刚生下来早夭的不是我而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