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忙碌的一天，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秦松玥回到办公室，脱下白大褂，给自己倒了杯水，站在窗口，初夏的风，吹在脸上，仿佛将一天的疲惫都吹走了。　　　　理了理东西，拎起帆布包的时候，钥匙不知从哪个地方掉了出来，钥匙上还挂着一个很丑的钥匙扣，这么多年了，钥匙扣都有些磨损了。秦松玥轻轻捡起钥匙，擦了擦钥匙扣，露出不经意的笑意。　　　　他终于还是回来了，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这样想着，秦松玥掉头，去了纪远辰的病房，这个点，按道理，小孩子应该睡了，然而，当秦松玥走到病房，从窗口望进去的时候，纪远辰正一个人坐在床上，打着手电筒，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得出神。　　　　秦松玥站在门口，耐心地看了一会儿，轻轻地敲了敲门。　　　　纪远辰立马警觉地关上了手电筒，迅速躺进被子里，蒙上了被子。　　　　秦松玥摇摇头，推开门，打开灯。　　　　“纪远辰，为什么不睡觉？”秦松玥坐到纪远辰的病床边，替他拉了拉被子。　　　　“医生姐姐，我已经睡着了。”纪远辰蒙着被子，哼哼。纪远辰总觉得这个医生姐姐很亲切，所以他很喜欢医生姐姐，也很听医生姐姐的话。　　　　“睡着了啊？那怎么还在跟我说话？”秦松玥故意逗纪远辰。　　　　纪远辰拉下被子，一双澄澈的眼睛，就这么转溜着，天真地望着秦松玥。　　　　眼睛很像他哥哥。　　　　毕竟是兄弟，纪远辰越长越像他哥哥了。　　　　秦松玥忍不住，用手轻轻摸了摸纪远辰的头发，毛茸茸的，像玩偶。她记得，纪远方的头发，也是这样的，软软的，密密的。　　　　“医生姐姐……”纪远辰突然撅撅嘴，小孩子居然也知道了欲言又止，可怜的样子，让人很不忍心。　　“嗯？”秦松玥捏捏他的手，“怎么了？”　　“你能陪我一起睡吗？”秦松玥进来之前，纪远辰在看一本侦探小说，到底是小孩子，把自己都吓着了。　　　　秦松玥早就瞟到纪远辰枕头底下的小说，纪远辰的聪明，也像他哥哥，别人还在看动画片儿，他已经在看侦探小说了。　　“你睡吧，我在这儿陪你。”　　“嗯。”纪远辰乖巧地闭上眼睛，慢慢地，呼吸也沉下来了。　　　　……　　　　秦松玥回到家，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幸亏房子买的近，走路十多分钟就到家了。　　　　洗完澡，吹完头发，接到好友陆嘉嘉的视频，洛杉矶正是早晨。陆嘉嘉也刚起床，一边吃着面包，一边喝着牛奶。　　　　“玥玥，你的房间什么时候可以乱一次给我看看，每次都这么整整齐齐的，我家老雷已经不止一次批评我了，让我多跟你学习。”　　　　秦松玥：“……”　　　　“不，我这儿不是家，是宾馆，一点人间烟火味儿都没有。”　　　　秦松玥的房子，装修简单，厨房都没开过几次火，原因很简单——忙。　　　　网上有人说，谈恋爱千万别找医生，跟异地恋没啥区别。这段子还是赵晓林拿给她看的，两人深表赞同。　　　　“啧啧，后悔了吗？当年就劝你别做外科，做研究多好。”陆嘉嘉是秦松玥本科同学，本科毕业，秦松玥留在国内，本硕博连读，陆嘉嘉则去了美国深造。　　　　“后悔，非常后悔。不然也不会孤家寡人到现在了。”秦松玥追悔莫及的样子，随手拿起一个橙子，一边剥橙子，一边跟陆嘉嘉聊天。　　　　“得了吧。我看你是乐在其中。”　　　　秦松玥笑笑。哪里乐在其中？当医生是真累，她那时候听师兄师姐说，儿科医生很辛苦，很多人做了几年，都改行了。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她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不说我了，你呢？上次听你说，要和老雷回国了？”　　　　陆嘉嘉撇撇嘴，刚才还是笑容满面，这会儿又一片愁云：“他后天回国。我再说。”　　秦松玥没有再继续问下去。陆嘉嘉向来知道自己要什么。　　　　“老雷这次回去，去的是一家私人医院，也不知道现在国内私人医院发展怎么样？”陆嘉嘉心里还是关心老雷的，不然也不会担心老雷的未来。　　　　两人沉默许久，秦松玥忽然开了口。　　“嘉嘉，回来吧。”　　陆嘉嘉抬眼，一双亮亮的眼睛，盯着秦松玥半晌。　　　　……　　　　老雷和陆嘉嘉回来那天，秦松玥本打算去接他们，结果，当天接到陆嘉嘉的电话。　　　　“玥玥，不用来接我们了。老雷下了飞机就要去见医院的股东，改天我们请你吃饭。”　　　　“这么着急？一回来就工作？”秦松玥站在医院走廊尽头，低着头，看着脚尖。　　　　“嗯，也不算。是医院的股东，也是老雷的朋友。人家是大忙人，出差前非要见见我们。”陆嘉嘉语气里满是骄傲。　　　　的确，老雷三十五，在医学领域就小有成就，的确不容易。　　　　“行啦，我随时都可以。”秦松玥笑着调侃。　　　　“不过我也没想到，这个纪总这么年轻，估计跟我们年纪拆不多。以前经常听老雷提起，这还是第一次见真人。老雷一直老纪老纪的叫，我还以为比老雷还大呢。失策失策，要是单身，还能让老雷牵线搭桥呢？”　　　　纪？　　　　秦松玥对纪姓很敏感，突然沉默下来，不说话。　　“玥玥？”陆嘉嘉叫了一声。　　“嘉嘉，先不说了，我去查房了。”秦松玥听到护士在找她。　　“好，你去忙，我们改天聊。”　　　　陆嘉嘉在吃饭的包间外面打电话，纪远方正好从洗手间出来。　　　　他无意偷听别人的电话。但是，陆嘉嘉那声“玥玥”，还是让他失了神，停下了脚步，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纪总？”陆嘉嘉也没想到，纪远方居然就在旁边。刚才自己开玩笑的话，不知被他听见了没有？这样想着，突然脸就红了起来。　　　　纪远方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我抽根烟。你和老雷先点菜。”　　　　陆嘉嘉也点点头，姿态翩翩，进了包间。　　　　包间里，韩启文正在跟老雷谈天说地。陆嘉嘉挨着老雷，摆了摆裙子，慢慢坐下来，余光仍不忘向门口瞟了一眼。　　　　纪远方也没有抽烟，刚才不过也是尴尬，随便找了个借口。　　　　他在门口，给纪远辰打了电话。　　　　“辰辰，吃药了吗？”　　“吃了。”纪远辰今天很乖，因为他最喜欢的医生姐姐陪着他一起吃晚饭。虽然在跟纪远方打着电话，眼睛确实看着秦松玥的。　　　　“医生姐姐，我要吃青菜。”秦松玥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到碗里。　　　　“哥哥，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跟医生姐姐吃饭了。”秦松玥知道纪远辰是在跟纪远方打电话，听着他们兄弟俩这样打电话，她心里莫名觉得温暖，似乎这样，她和纪远方之间没有隔着这么多年一般。　　　　电话那头——　　　　纪远方笑笑，这孩子，这么小就开始重色轻哥哥了？　　　　“好，哥哥晚点去看你。”　　纪远方今天也是临时有事，从新加坡飞回来，明天一早，又要飞回去，本以为，纪远辰会很想见他，毕竟前两天，小家伙还吵着要见他，要视频的，结果——　　　　“哥哥，今天太晚了，一会儿医生姐姐会陪我睡觉。你放心吧。”　　纪远方：“……”　　　　“好，哥哥知道了。”纪远方笑了笑，挂了电话，进了包间。　　　　*　　　　包间里。　　　　纪远方喝老雷已经许久没见，两人叙旧，聊起以前在美国的事情。　　　　“老纪，可惜了。少了一个出色的外科医生。”老雷聊起来，语气里尽是惋惜。当年纪远方突然放弃学医，转了商业管理，老雷是第一个反对的。　　　　纪远方却是十分平静。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他不想过多地提起这个话题，转而问起陆嘉嘉的打算。　　　　“嫂子的工作有着落了吗？”　　　　老雷摆摆手：“不用替她操心。她呀，打算放松一段时间，好不容易回来了，要不是今晚约了你，估计早就抛下我，跟她的玥玥双宿双飞了。”　　　　老雷特地加重了“玥玥”两个字，语气中的醋意，不言而喻。　　　　陆嘉嘉听老雷调侃她，掐了老雷一把，嗔笑着：“怎么？我和玥玥关系好，你还吃一个女人的醋啊？”　　　　“哪敢。老纪啊，千万别找这样的，吃醋都没地方吃。”老雷哈哈大笑着，甚是满足。　　　　纪远方脸上明显一愣。　　　　玥玥，玥玥。　　　　心像被什么东西挠着。他慢悠悠地转动着杯子里地红酒，仿佛那张年轻清新的脸，印在红酒杯里了。　　　　一顿饭，吃得还算舒畅。　　　　出酒店的时候，老雷和陆嘉嘉走在前面，纪远方跟在后面。　　　　陆嘉嘉挽着老雷，老雷低头问陆嘉嘉：“明天约了松玥？”　　　　陆嘉嘉点点头。　　　　老雷声音不大，可纪远方也听到了。　　　　真是她。　　　　纪远方反而突然镇定下来，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待到了外面，他让韩启文松老雷他们回去，自己则朝医院的方向开去。　　　　晚风透过车窗，打在脸上。纪远方开得很快，上外环跑了几圈。　　　　记不清什么时候，才让秦松玥的名字，藏在了很深的地方。他以为，他已经忘记她了。　　　　怎么别人一提，他又这么轻易地陷入了莫名的躁动中。　　　　也许只是巧合呢？他想。　　　　等他开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悄悄去了纪远辰的病房。　　　　小家伙睡得很好，看来，“医生姐姐”把他照顾得很好。　　　　“韩启文，提醒我，买份礼物。”纪远方平时很忙，很多事，都要韩启文提醒他，经常想到什么，先给韩启文发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