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勉强知道印象派和抽象派,但对于后现代主义,基本是一窍不通。
方才来的路上,她上网匆匆搜索了一下。时间太紧,她无法了解透彻。
她穿一条丝质长裙,手紧紧捏着裙角。她站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
陈邺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白小姐的提问。注意到谢宝南的失语,他走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
“其实这个破碎的画面,正是后现代主义想要表现的风格。内里的自己和外在的自己互相撕扯,互为对立统一”
陈邺三言两语点出这幅画的精髓,帮谢宝南解了围。
众人纷纷赞同,转头和陈邺谈论起更加高深晦涩的领域。
谢宝南呆呆地看着陈邺和他人谈笑风生,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词汇。
虽然陈邺依旧握着她的手,但她从未如此深刻地意识到,她和陈邺压根就不是一类人。
她拼了命的努力,穷尽所有想要到达罗马。但他,生来就在罗马。
不公平吗?
但人生本就如此。
她好像终于明白了陈邺不信任她工作能力的原因。
或许他早就明白,那压根就不是她的世界。
这一刻,谢宝南心中升起无限的失落与厌倦,无力招架的疲惫感蚕食了她所有的情感。
不一会儿,陈邺又被人叫走了。这里是他的世界,他的主场,自然时时受到拥簇。
担心窘迫的情形再次上演,谢宝南乖乖地避开人群,躲避到人少的地方。
“你是陈邺的女朋友?”
温柔的声线在耳边响起,谢宝南偏头,看见白小姐。
她点头,礼貌地笑:“恭喜你啊!画展真的很棒。”
白小姐环顾四周,脸上有种心愿达成的宿命感:“这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
谢宝南了然地感叹道:“蔡先生一定很爱你。”
白小姐目光在她的脸上停了半秒,忽地笑了,“你怎么这么天真!”
她微微一怔,有些错愕。
恰巧托着香槟盘的服务生经过,白小姐取了两杯香槟,递给她一杯,“什么爱不爱的。不过是趁着他还对我感兴趣,为自己做点打算罢了。”
谢宝南讶异于白小姐的坦荡,她不爱蔡先生,却可以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白小姐问:“你呢?想要什么?”
“我?”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白小姐喝了口香槟,杯壁印上红色的唇印,“你这么年轻漂亮,又跟着陈邺这样的人,就没有所求吗?”
当然有,她希望得到爱,很多很多的、独一无二的爱。
明明是最真诚的愿望,但在如此坦荡的白小姐面前,爱仿佛成了某种难以启齿的龌龊。
白小姐朝她暧昧地眨眨眼,俏皮地说:“你求什么都可以,就是别求爱。”
这时,蔡先生走过来,搂着白小姐的腰,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白小姐露出温柔的笑意,和他亲吻,然后两人相携着走远。
谢宝南目送着他们恩爱的背影,手里捧着香槟,心中五味杂陈。
是她奢求了吗?
从画展回去时,陈邺显然不太高兴。
路边的树影从车窗投射进来,像是张牙舞爪的鬼怪。他冷冰冰地质问谢宝南:“为什么不准备?”
一天的时间,哪怕是再陌生的领域,只要用点心,总能了解七七八八。绝不至于在别人提问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生气,把这一切归因于谢宝南的不上心,更何况是在他特意提点之后。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天,她被他关在衣帽间里,水米未进,差点晕倒,压根没有时间准备。
谢宝南不想再去提那些事。
画展的宴会上有些冷餐,她不习惯,没有吃。此时胃里阵阵泛酸,却还是习惯性地向他道歉:“对不起。”
她知道,她再一次让他丢脸了。
女孩垂着眸,沉默不语,对他的批评照单全收。
陈邺重重地叹口气,没再说话。
回到家,陈邺先去了书房,大约是还有公事需要处理。他是个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
谢宝南独自去浴室洗澡,没敢打扰他。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疲惫得有点想哭。最终却只是闭上眼睛,安静地卸了妆。
苏姨煮的小米粥还在锅里热着,谢宝南吹干头发后,坐在餐桌前喝粥。
小米粥熬得软糯,在口中很快就化开了。粥的热度温暖了胃,她终于感觉舒服了些。
喝过粥,她走到书房门口。门关着,只从下方的缝隙里漏出一点光。
她抬手想敲门,然后听见里面传来陈邺的声音。他说一口标准的英伦腔,应该是在和国外的分公司开会。
她放下抬起的手,回到卧房。
那夜忽然下起了小雨,雨水打在窗户上,蜿蜒而缠绵。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思绪纷杂,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
直到身边的床忽然陷下去,是陈邺回来了。他不说话,沉默地将她抵在床上,由额头至鼻梁,细细地吻她。
谢宝南从胡乱的思绪里挣扎出来,感觉有些透不过气。她微微偏头,头一回拒绝他的吻。
陈邺死死盯着她。夜色中,他的那双眼睛像等待猎物的猛兽,锋利又危险。
“怎么了?”
她说:“阿文,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早上不舒服,晚上也不舒服,陈邺心里的火腾地升起来。这种事一直是他占主导,谢宝南向来是顺从他的,过去几乎是予取予求。
他没有太多的耐心去询问她的反常,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烦躁:“又来例假了?”
她轻声说:“不是,就是有点不舒服。”
陈邺视线落在她的眼睛里,停了半秒,翻身下床,彻底失去耐心。
他不问她哪里不舒服,也不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只是冷冷离开,仿佛不舒服是她找的一个借口。
那一晚,他没有再回来。
他应该是睡在了其他房间里,谢宝南怔怔地想。
陈邺的气息远离,四周又重新安静下来。
她坐起来,抱住身边的玩偶。那是一只黄色的斑点狗,是去年公司年会发的伴手礼。她抚摸着它,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
雨水氤氲出朦胧的光线,在床上投下孤寂的身影。
就在几天前,他们还在这张床上抵死缠绵,说着情真意切的情话。
却已经仿佛是很久远的事情。
“阿文,我只是有点难过”她在黑暗中喃喃自语。
窗外忽然下起了不眠不休的雨。
夜,好像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