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气逆行让柳如歌在装了一把字母之后整个人都恍惚了。被晏离揽着整个人更是浑浑噩噩的。 突然抱着她的人停了下来,以一种她并本有预料到的方式,两个人一起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她直接从晏离的怀里滚了出去,本来就一团浆糊难以思考的脑子更加迷糊了几分,她手腕上的伤口更是嵌进了大大小小的石子。 可她的大脑,还是在那么一瞬间的时间里被晏离鲜红到刺眼的身影吸引住了。 稳住身体,她伏在地上。 体内真气乱行,并不是那种割肉刮骨的疼痛,只是一股一股的冲向她浑身的脉络,让她的大脑一片混沌。 光影凌乱,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下一秒就记不起来自己刚刚在想什么。 柳如歌越发急,可是越急体内的气血就越发的涌动,焦躁的恨不得给自己几拳,可四肢就像泡在温泉半点使不上力气,甚至连视觉和触觉都被乱码般的幻觉取代。 大脑就像脱轨却依旧奔驰的跑车,身体却按不下那一毫米之遥的手闸。 借着最后一抹意识,柳如歌狠狠地咬了自己的腮帮子。 喉咙了早就有了血腥味,这时候连嘴里都充满了温热的咸味。 很好,这很好,自己脑子处理信号的功能总算回来一点。柳如歌全心全力的去调整自己身体下意识的抽噎般的呼吸。 眼前的马赛克越来越少,柳如歌刚刚软的面条一般的手脚总算恢复了力气,便稍稍撑起身子,往晏离脚边的方向蹭过去。 深呼吸,拽开晏离的裤脚。 柳如歌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 脱套伤,整个皮肉已经完全分离,胫骨从中间劈开,尖刺正从那肉里冒头,结缔组织和筋膜在一片血色中清晰分明。这些都不提,但是失血已经能要了他的性命。 若是在现代,柳如歌一点也不会怕,土方车的车轮下她们也和死神抢过人,便是工伤桡骨断成三节的人也在他们医院接好过,就是心脏停跳三分钟的人也起死回生过。 可现在,看着晏离伤口,那晕染出一片血红的伤口,柳如歌有种彻底的挫败,那两年之后,她已经很少上临床。何况在这里她什么都没有,没有多巴胺,没有去甲,没有一袋袋的血清血浆。 脑子里下意识的反映出治疗方案,可却没有一种能够实施。治病那里有武侠小说那么简单,神经要无影灯显微镜才能接好,连输血也至少要交叉检测吧。 这是个截肢和命的选择题,连这个选择的机会都稍纵即逝。 她替眼前这个人做好了选择,她因为这个选择心虚不已。 一个瞬间,柳如歌的脑子里就闪过了万千思绪,连她自己都抓不住,她只是发现自己突然动了起来。 先听他的心跳,将他变成仰躺的姿势。 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凑到晏离的耳边,“一会再疼都不要动哦”皮瓣固定的好坏,将直接影响到手术的成功。虽然知道此时他多半机已经进入休克状态,可她依旧声音轻柔,仿佛在哄小孩进入甜梦一般。 抬起头,她却已经是一脸的冷静,她必须把自己抽离出来,只是咬紧了的牙让她的下颌骨有些酸痛。 晏离已经开始下意识的开始冷战,皮肤湿冷,脸色苍白。 “对,这是正常的,失血超过百分之三十,你学过的。你知道该怎么做。交叉配型检测…好像没办法…对,消毒,防止感染,你都学过的,你知道,知道。” 从自己的腕上取下沁了迷药的暗器银针。谁能想到,这,竟然会成为它的用途… 整整两个时辰,柳如歌任凭冷汗划过自己的额头。把所有需要的东西,用身边有的物品堪堪代替。 连她自己都觉得在做无用功。 每过一会儿她都会忍不住想,自己手下正在缝合的肉体是不是没了心跳。 没有显微,她耗尽所有的眼力,几乎到了呲目欲裂的地步。柳如歌只能一遍遍的将自己从各种的想法里抽离出来。 最后一个结打好,将从晏离怀里拿的药粉洒在伤处。 柳如歌坐在晏离的身边,盯着他的脸色。半晌,才敢伸手去探他的脉搏。 手下脉搏微弱但平稳。 柳如歌一下瘫坐在地上。 她知道对于暗卫腿有多重要,尤其是对于晏离。 所以她替他做了那个决定,尽管那是用他的命在冒险。 柳如歌知道如果是晏离,也会这么选的。 可她还是不安,如果他选截肢呢?如果他刚刚就在自己的折腾下断气了呢? 没有任何人有权利确定其他人的生死,医生更不行。 可她还是赌了,一场豪赌。 她赌王爷暗卫身上有摧枯拉朽到堪比现代技术的神药,她赌这个世界的武功对人体的改造,她堵这个世界和原来的不一样,她赌上作为医生她曾经坚信不疑的现代医学。 给这个靠谱的暗卫搏个希望,颠覆下她那本来就不正的世界观又有何不可? 鄙视了那么多穿越小说里的神医治病方法简直玄幻,可轮到自己不是也这样无能?柳如歌扯出无奈的苦笑。 好在晏离挺过了这第一关。 果然这世界不太一样啊,真气啥的当真如此厉害? 可不是吗,刚刚自己不还差点走火入魔了吗? 牵动着嘴角,笑了笑。 果然,自己已经和之前的世界离的很远了呀? 柳如歌实在是有些挺不住。 停下来才发现自己背后的衣裳早就被汗浸湿,正在微风的吹拂下散发着凉意。 看了看身边的地形,正好在山坡上一个极不引人注意的沟壑里,三面环起。 很好很好,她可不认为现在自己有体力挪动眼前的病人。 想来阿遥他们没有自己牵绊着手脚,放开来应战,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对方既然出动五十死士就没想让他们活,按理来讲应该不会留第二手了。 心里一松,顿时发现自己累到牙齿都下意识的发抖。 可…那波灰衣人,不仅知道了自己身边暗卫的情况,很有可能也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功夫….希望吧,希望阿遥他们能和自己有点默契,不要留活口。 她没存着让死士说出背后之人这种天真的想法。 京城有几户人家,就会有多少人家可能想要她的命,她一个都不会放松。 只是,现在的自己还没有实力…如果… 也许是太过集中的注意力让她太过疲倦,她的大脑实在没有办法再思考。上下眼皮之间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她就直接就着刚才的姿势趴在晏离的外侧。 在里面应该安全些。 马上要和周公约会的柳如歌又用最后一丝意识往外侧挪了挪。 万一碰到伤处可就不好了,想完这一句话柳如歌便沉沉睡去。 就算对于一个受尽训练的影卫,小腿的疼痛也太过难捱,晏离只想接着睡过去,来逃避这火焰直接烧灼神经一般的剧痛。 可就那么一秒,也许都不到一秒,他突然记起自己现在的身份。 睁开眼睛,紧接着开始打量着四周的情况。 繁茂的叶间正流淌着清晨特有的,带着雾气的,青绿色的光线。湿漉漉的空气让他觉得自己的鼻尖沁着一丝凉意。 并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心里瞬间涌出一种急躁,手撑着湿湿的地面努力的抬起自己的上身,却砰的一下再一次落回地面。 晏离皱了皱眉头,蹭动着自己的手臂,想变换角度再一次坐起来。 “诶,诶,别乱动”声音里带上了一抹焦急。 晏离的瞳孔一缩。 柳如歌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向地上那个不安分的的身影。 带着一点凉意的手马上要抚上晏离的额头,却又突然调转方向。 柳如歌搓了搓打水时冻得有点凉的手,放在脖子上捂了一会,才去探晏离额头的温度。 把手收回来,皱着眉毛。 这个时候低热… “王爷”晏离适时出声,声音和平时不太相似,身体的高热让他的话听起来有些滞涩。 触上晏离看向自己的目光,柳如歌蹙起的眉毛像朝雾一样散开,“无妨,本王已经放出信鸮,这几日内定能和阿遥他们取得联系” “在那之前,我俩要到这山下的小镇里才是”语气听起来就像和朋友讨论旅游到哪里会和一样轻柔。 她基本从来不自称本王,这时候却突然改变了称谓。 晏离听见她的话,神色没有什么变化,抿了抿唇。 直直的看着柳如歌,半晌才开口。 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气息,把每一个字说的字正腔圆:“属下不是弱女子,有什么吩咐王爷大可以直说” 柳如歌听到这一句话,只觉得喉咙被梗住一般的酸胀。 直说嘛? 他竟然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伪装。 柳如歌甚至有些自恋的想,他是不是想告诉自己,无论什么都能对他讲,不用一个人扛着? 寻了晏离身边的地方直接坐在地上,背对着他,忙活边上自己起个大早拾回来的树枝。 朝露早就浸润了树枝粗糙的身体,火石在柳如歌的手上冒出几个火花,却始终是点不燃篝火。空气便染上了金属尖锐的气味,混杂着血气。 “你不知道,吓死我了都。”柳如歌仍旧背对着晏离,终是说出这句话。过了一会才接着开口:“腿和命,我…帮你赌了第一个。” “结果谁想到我这么厉害,都给你保下来了!你说你是不是得做牛做马报答我的恩情” 说道后面,语气轻松甚至带着挑衅,可晏离没有错过她刚刚开口时声音的喑哑和颤抖。 就算身上的痛让他的大脑有几分混沌,看到柳如歌此刻的担心,晏离还是不自觉的微微一笑,:“属下自当感谢王爷知遇之恩” 知遇之恩,不是救命之恩。他是在说自己懂他,他是在说如果是他自己,也会选择去搏一条腿吗? 一直压在心头的自责就这么卸了下来,尽管晏离的腿还并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尽管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等着她硬拼,这一瞬间她还是轻松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