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夜凉如水。
安国公府观雪楼的附近,有两三名侍卫在四下巡视着。
“这白日刚刚闹完,怎么晚上又过去了?”有个胖侍卫小声嘀咕。
因为白天陆令姝出逃,侍卫们看护不严被薛琅重罚,这会儿还心惊胆战着呢,谁知傍晚又被派到观雪楼附近巡视,可真真是叫苦不迭,只怕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又怪到他们头上。
胖侍卫身边的高侍卫说道:“你那是没看见这女子的样貌,嘶……那叫一个国色天香,我有一日就看见她坐在楼上的这个窗边,那肌肤,白的,那小模样,我见犹怜!唉,这样的女人,难怪能迷了我们郎君的眼,恨不得把她藏起来才好!”
“你说的,是那扇窗户吗?”
忽而有人问道。
胖侍卫和高侍卫都怔了一下,心想不对啊,这人关注点怎么跑到窗户上了,便下意识的顺着他手指指的方向一看。
蓦地,他们的瞳孔骤然一缩。
哎呦!可了不得了!怎么有人爬上了那窗户!
看样貌还是女人,不会就是住在观雪楼的那个女人吧?!
情急之下,胖侍卫和高侍卫竟然都愣在了原地,脑中乱七八糟的过着,唯独没有救人这个念头。
还是刚才出声问话的侍卫反应飞快,见他们反应不对,便知窗上的女子该是谁,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拔步冲进了观雪楼。
他看到那女人张开双臂,仰面而落,楼内的昏黄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有种诡异的凄美。
落下的那一瞬间,有双手蓦地从楼内伸出,似是想要抓住她,但终究是扑了个空,她开始飞速的往下坠,眼看着就要落入水中,侍卫一鼓作气,起跑,助跳,也跟着跳入了水中——
“咕噜噜”。
耳边是寂静的,无边的,冰冷刺骨的湖水。
侍卫奋力游到她的身边,固定住她的腿与颈部,将她紧紧地护在了怀里。
“活下去。”
昏死过去之前,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道。
…………
一日一夜之后,傍晚,观雪楼。
薛琅坐在榻边,小心的搅动着碗中的药汁。
白烟袅袅,氤氲了年轻郎君精致的眉眼。
忽然,榻上的人手指动了一动。
薛琅看着,犹豫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药碗,想去牵她那节猝动的小指。
眼前忽而有风。
薛琅忍不住眯了眯眼,随着“啪”的清脆一声,一个巴掌准确无误的落在了他的右脸上。
陆令姝捂着酸疼的小腹,警惕的挪到了床榻的最里边,靠在木制的床栏上,才总算有了些安全感。
“你离我远点。”她说道。
薛琅脸上火辣辣的疼,“你过来,先把药吃了。”
他端起药碗送过去,又被陆令姝一巴掌拍打地上。
药碗碎在地上,药汁也溅一地,浓重的药味在空气中弥漫,仿佛有什么在胃中翻腾,几欲作呕,陆令姝忍不住捂着自己的嘴巴,弓腰干呕起来。
薛琅静静地看着她呕吐完毕,用蛮力将她按回了枕头上,开口就骂:“陆令姝,你真是蠢。”
竟然骂她蠢?!
陆令姝抬头瞪了他一眼,感觉自己要被薛琅这个人渣给气疯了。
但她现在根本无任何反抗之力,还又冷又饿,小腹也不知为何酸疼的很,只能躺在枕上虚弱的喘着粗气。
“竟然连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人渣接着说道。
陆令姝呆住了:“你……你说什么?”
“你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如果不是今日巡视观雪楼的侍卫救你救的及时,你就是一尸两命的罪魁祸首。”
“那我的孩子怎么样了,它还在不在?”陆令姝顾不得跟他打嘴仗,急忙问道。
薛琅抿着唇,不语。
陆令姝见他不说话,心猛地就沉到了谷底。
这一刻,她无比的悔恨自己的无知,如果她一早就察觉到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她宁可自己死,也绝不会去跳水求生啊!
她是傻,她是真的傻!
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水自腮边簌簌而落,她挥舞起拳头对着薛琅就去了,心想就算死了也要拉着薛琅做陪葬!
“你这个混蛋!都是因为你!”
“你还有脸说我蠢?如果不是你把我掳来这个破地方,我用得着去跳水自杀吗?!”
她当然伤不到薛琅分毫,薛琅只有一只手就将她再次按回了榻上,见她哭的肝肠寸断,不禁有些后悔,说道:“说你蠢你是真的蠢,我什么时候说孩子没了?你都还没死,这孩子随你,命大着!”
陆令姝倒是立刻不哭了,“你说的是真的?”但她浑身气的颤抖,“是不是骗起人来很好玩?你他妈这个人渣变态,拿我的孩子开玩笑,我陆令姝下辈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猛地盖上了身上的被子,眼前的男人再好看她也一眼都不想看,她想挖掉自己的双眼,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欠揍!
她那么瘦小,还怀着两个月的身孕,一个人缩在被子里哭的像个孩子。
其实薛琅话说出口就后悔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管不住他自己的嘴巴,每一个字都在伤害她。
缓了片刻,他才无奈的说道:“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要考虑考虑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说到这里,又沉默了一会儿。
“……你放心,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会待它如同亲生。你好生安胎便是”
他起身走开。
走后没多久,有两个婢女捧了新的药汁过来,跪在榻前,恭敬而小心翼翼的询问:“夫人,要起来喝药了。”
…………
同样是傍晚时刻,程循从宫中出来。
他一个人在冰冷的甬道里孤独的走着,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大脑亦昏昏沉沉,也不知走了多久,耳边响起一个刺耳的声音。
“郎君!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