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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三折的歃血大典(下)

飔飖想着白天一直缠着青衣那个东西,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她推开窗子透气,看着漫天的星光,心里觉得舒服了些许,脑子里不自觉的浮现出自己从檐角跌落时,荆落揽住她的场景来,嘴角浮现出笑意。  正出神的她,被窗前突然出现的男子,吓了一跳,险些跌倒。那男子穿墙而入,揽住了飔飖,这场景太熟悉了。  “你怎么在这儿?”飔飖语气中难掩惊喜。  “总的来说,就是诸事不顺,又不知找谁倾诉。”荆落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  “是天宫出什么事了吗?”飔飖倒了一杯茶,又拿出自己在夜市扫荡的糕点招待荆落。  “先说说你吧,半夜不睡,想什么想的出神?”荆落抿了一口茶水。  飔飖当然不好意思说出口自己刚才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搪塞道:“我看到这驿站老板娘被一个东西缠着,又不知是何物。”  “我刚才也见到了,是魅。”宇若强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倒是以前听说书先生提起过,这魅是牵挂未了的魂魄,活在自己孤独寒冷的结界里。”飔飖吃着自己最爱的绿豆糕,很是享受地咀嚼着。  荆落看着飔飖这样,一闪而过地笑了一下。“魅倒是也不会惹出什么祸害,你也不必担心。”  “你刚才说,你因为什么事烦恼来着?”  “现在同你说,你也不明白。”飔飖见荆落刻意避讳着不愿提起,也没再追问,只是想着怎么让荆落别再如此闷闷不乐。  “荆落你看着我,我给你表演一个节目。”  飔飖抓起拳头大的桂花饼,整个塞在嘴里,两腮鼓起,咀嚼了几下,一整口咽了下去。  “这也算表演?”荆落还以为这飔飖会拿出一把琴洋洋洒洒地演奏一番,或者跳上一段翩若惊鸿的舞蹈,不过转念一想,看她这毛手毛脚的样子,也不该有什么期待。  “这当然是,你没发现我变了一个非常成熟的戏法了吗?”飔飖直勾勾地看着云弦。  荆落打量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打趣道:“又长肉了?”  “什么长肉,你没发现,我吃了桂花饼之后,满脸笑容吗?我娘亲说,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吃点好吃的就会变得很开心,来,你试试啊。”  飔飖拿了一块桂花糕,塞到荆落手里。荆落不情愿地咬了一口,糕点的确清香宜人,可也没达到让他忘却烦恼的地步。  “你这样不行,你得一口吞,能不能拿出点男子气概来。”飔飖握着双拳给荆落打气。  荆落一口塞到嘴里,嚼也没嚼,就吞了下去,噎得直打嗝。  飔飖把茶水递给荆落,一边顺着他的背一边笑道:“兄弟,你怎么连吃东西都不会,你要嚼啊。”眼神中带着看自己家傻儿子的嫌弃感。  “你看着啊,我再干一个玫瑰饼,你随意啊。”飔飖装出醉醺醺的样子,荆落再也没憋住,笑了出来。  夜已经很深了,连驿站的马都已经睡熟了。只剩下飔飖房间里两个吞糕点的幼稚鬼还在哈哈大笑。一片漆黑的庭院里,云弦听着飔飖的笑声也忍不住痴笑起来。直到荆落离开,飔飖进入梦境。云弦才轻手轻脚地穿墙进入飔飖的房间,掖了掖她的被角,回房睡去了。  但驿站的老板娘青衣,虽早早上了床,却辗转反侧,不知想着什么难以忘怀的事,直到凌晨时分才睡着。  夜,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不知不觉地就把白日里的欢笑,阳光下的畅想,注入了那香甜的梦里。当然,那些经历过太多悲伤的人,不愿睡去,因为只有在孤寂的夜里,他们把自己的思念,寄给早已不在的人事物。    荆落回了天宫之后,连夜去了天池火山,取了岩浆里歃血大典要穿的祭服。他没有想到的是,岩浆中少说也有五六件一模一样的祭服。  一件是他要穿的,那另一件呢?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歃血大典不过就是走个流程,即使没有那些繁琐的仪式,只要天神喝下沾有皇室成员鲜血的酒水就能生命相连。他第一次感到庆幸,自己不用像以前的那些天子一样,和自己的同胞兄弟,同堂竞争,明争暗斗。  准备祭礼的过程隆重却也繁琐,荆落任凭上了年纪的侍女们,怎么捯饬自己,脑子里对今天会有多少臣子追随自己忐忑不安,他太年轻了,他的法力甚至连天宫中有些年岁的婢女都不如。  正午时分,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众神整齐地围绕在祭坛四周,里里外外数百层。  天后离樱盛装出席,华服拖地,头饰华丽,金光闪闪。离樱站在祭坛一侧,不怒自威地喊了一声:“吉时到,行礼。”  荆落用礼刀刺入心脏,心头血流淌在刀刃上,离樱接过礼刀敬过佛神,把血滴在祭坛中央的酒尊中。  “臣饮。”话音刚落,离樱便先干为敬。  但众臣皆无声,毕竟这可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天神又不像凡人一般,过了今生还有来世,这魂飞魄散就是魂飞魄散,从此化为灰烬,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宇若见状,大步走上前去:“木神宇若甘愿跟随荆落天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天后亲手斟了一杯酒,宇若一饮而尽。  “侍女若姝,誓死追随荆落天子。”  “小臣御笔(记录天帝起居的神),愿跟随天子殿下。”  ......  看着越来越多的臣子愿意追随自己,荆落悬着的心,渐渐落了地。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小时候在天枢院读书,抽查作业的老神仙从自己身旁走过,大气都不敢喘,虽然自己并没有做好,但是当老神仙走过自己的时候一颗心落了地。  可偏偏就在这时,祭礼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这么热闹,怎么连你皇叔都没通知啊。”说话那人,穿着与荆落同样的祭服,众神皆惊讶不已。因为整个天宫的人,都来参加歃血大典,没有人留意到,天池火山的封印今早便已经被破除。  “玄策,你怎么会?”离樱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那眼睛都已瞪得充血,甚至还有血泪的苗子。雨夜,无助地呼喊,苍白的面庞,白衣上的鲜血,被掐的发红的肩颈,十万年里每时每刻都在缠绕她的噩梦一瞬间袭来。  “我原本便该是一切的主宰。”玄策在天池火山关了十万年,再次出来时,还是十万年前的样子,眼角像是涂着紫色的眼影,眼神凌厉,但也算不上狠辣之相。但他的眼神已不是当年那般愤怒冲动,即使是说出压抑在他心底数万年的心声,也不过是轻描淡写。  玄策随手抓了只酒壶,在众目睽睽之下,剜了心头血滴到酒壶中,他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了,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有没有哪位明智的大臣,抛弃这个小毛孩来投靠我的?”  此话一出,祭坛外面的臣子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已经散了大半,投入了玄策阵营。  正在这时,天空中突然电闪雷鸣,一条烛龙降入祭礼中,化成了东君的模样,东君今日破天荒地穿了件红袍,他其实已经提前感应到玄策将要破除封印,但他没再白费力气去加固封印了,这封印数万年来被玄策和他的部下日夜破坏,早已破烂不堪,就算是朔风回来,也最多再撑个千年。他想来想去,倒不如穿件红袍,至少在气势上压倒对方,给荆落那小孩,添点人气。  “这祭礼可真是热闹,我不过多睡了一会儿。”东君伸了个懒腰,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扬了扬手,天子酒尊少了一截酒乖乖进了东君的腹中:“这天后是把天宫中藏了几十万年的好酒都注了进去吧。”  这东君乃上古神兽烛龙,至今已有几百万岁,跟随创世神朔风修炼,平定过不少祸乱。其法力,地位,不容小觑。此举也算是定了想要追随荆落的天神摇摆的心。  众神确定了各自的阵营,饮了酒便是签了生死契,后悔也来不及了。  “离樱,我好不容易回来了,叫侍女把皇兄平时住的地方给我收拾出来啊。”玄策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离樱身边的侍女不愿看主子受委屈,气冲冲地回了句:“天帝的寝殿,你凭什么居住。”  “我没有资格?”玄策邪魅一笑,扬了一下胳膊,那侍女成了一尊石像,他站在原地叹了口气,石像顷刻化为灰烬。站在玄策身旁的臣子,心中发怵,不自觉地喘着粗气。  “别紧张,我是不会伤害我的人的,不过你们也要知道,你们的命都攥在我手里。”说完此句,玄策便没了身影,不过玄策嚣张的笑声,倒是余音绕梁,经久不灭。  玄策现在的要紧事是到凡世,他也有皇家血脉,随意出入天门自然不受束缚。毕方死之前曾千里传音于他,说残雪那小子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成了半人半神。十万年前的大战,他虽然战败,但残雪依旧功不可没,残雪作为他唯一的好兄弟,他破除封印的头等大事便是去看看那小子过得如何。    玄策来到毕方千里传音时所在的客栈,街上虽然人声鼎沸,但这客栈大门紧闭,无喧无哗,花香弥漫,的确是闹市中的一片净土,玄策心想,这家伙的性子、喜好,倒真是一点没变。  云弦也不知是何时回的客栈,坐在花房悠闲地品着茶。  玄策挑了一下云弦的茶杯,茶水溅出,云弦轻敲了一下桌子,一只空茶杯腾空而起,将溅出的茶水悉数盛好,两只茶杯平稳地落到桌面,一杯茶,分成了两杯同等分量的茶。  “残雪,你小子当真活着啊,还是这么喜欢装斯文。”玄策也没在意茶已被云弦喝过,一饮而尽。  “你不也是活得好好的吗?”云弦依旧细细地品着茶。  “可惜了你没见到,天宫今日的歃血大典,好不热闹。”  “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云弦咂了咂嘴。  “你这几年在凡世,可有见到朔风?”玄策试探地问道。  “突然问这个干嘛?”云弦眼神闪躲了一下。  “朔风当年为了你,可是牺牲了不少啊,你敢说你小子没有一点动心?”玄策拍了拍云弦的肩膀,紧盯着他的眼睛。  “咱们兄弟好不容易相聚,不聊女人。”云弦变了壶酒,搪塞道。  飔飖一个人在京城逛的发闷,明明说好今天一起出来玩的,云弦又说自己京都有个朋友,要单独拜访一下。她不情愿地自己出了门,心里想着要单独拜访的定是女性朋友,云弦也是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她也不愿坏了他的好事。  她在京都享誉盛名的醉鸭坊排了几个时辰,才有了一袭吃饭之位,还是和几个大汉拼桌。算了,为了吃,忍了。酒足饭饱,几个大汉喝的醉醉熏熏,唠起了家常。  “哎,刘三,我们邻居去上山打猎的时候失踪了,前几天从护城河飘出来了。”  “那山还真是邪乎啊,据说几年前山里大火,第二天护城河飘出数十具浮尸啊。”  飔飖也忍不住插了句嘴:“那这么多条人命,衙门不管?”  “姑娘,你有所不知啊,这不可不是人为,是有邪祟作怪。”那身材魁梧的大汉轻声说道。  “这么刺激哪,那我一定要去看看。”飔飖觉得终于给自己这无聊的一天找到了一丝乐趣,一溜烟上山去了。  山上的这片树林看上去应该有几百年的岁数了,都是高耸入云的古树。杂草密布,人在其中行走,稍不留神就会被割伤。飔飖虽然没用轻功,但脚腕依旧伤痕累累。她跋涉了很久,来到一片遮天蔽日的藤曼丛前。  这凭空出现的藤曼丛看着蹊跷,可飔飖还没来得及细细察看,忽觉得脚下一软,手腕又像是被什么紧紧攥住,跌入了黑漆漆的地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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