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落在天宫研读这些史册已经好几日了,对他从未了解过的五百万年之前被称为上古的那些过往也略知一二了。看完这些令人头疼的往事,荆落的眼眶有些发涩,不自觉就想起飔飖来。她和上古有联系吗,和十万年前又有什么关系呢?看她的样子,只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单纯善良却又坚强勇敢,他不愿她卷进这些事来。想着想着,荆落的腿就迈出了天门,想着想着,荆落就来到了云弦客栈。他倒也不确信飔飖到底在不在这里,不过看到云弦的那一刻他便放了心,云弦在这里,飔飖应该也不远了。他没出什么动静,云弦在看着花房的花儿看得出神,也没注意到他。 飔飖和东君突然出现在花房前,飔飖的脸上满是伤痕,他心疼的看着,看飔飖笑着在往这边招手,担心的情绪也被这笑容冲散了,他咧开嘴笑着,想着回来就好,没事就好,他已经做好张开双臂的准备了。 云弦也在往飔飖招手,“飖儿,你回来了。” 飔飖像风一样冲到云弦怀里,也顾不得上口微微发疼。 “云弦,我特别害怕你知道吗,我特别害怕他们把我的脸刮坏了,你连我的尸首都认不出来。”飔飖抓着云弦的后背,声音带着哭腔。 “你不必怕,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认出来的,你去哪儿,我都会把你找回来的。”云弦抚着飔飖的头发轻声说道。 这一刻,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云弦和飔飖二人,他们也只剩下彼此。东君和荆落很识相的,没有告辞就离开了。飔飖在紧紧抱上云弦的这一刻,才从那个血腥的噩梦中醒过来,并且确信,今后不会做这个梦了。 他们二人说了许多话,但说的最多的,是怎样在无眠的夜里想着彼此。飔飖叫嚷着要吃云弦做的糕点,云弦立刻去厨房准备,飔飖一个人环视着客栈,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儿动动那里,庆幸着,天大地大,还好自己有个家。 飔飖吃饱之后,就开始拿筷子玩起盘子里吃了一半的糕点。 “云弦,你什么时候可以教教我做糕点啊。”飔飖突然心血来潮地说了一句。 “你学这个做什么?”云弦吃糕点的动作停止了一下。 “我就是想着,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还可以做个糕点解馋。”飔飖拨弄糕点的手并没有停下。 “我给你做好吃的糕点,就是想把你留在我身边,怎么能让你都学去?”云弦眼角打着弯,灯光下他的眼睛分外好看。飔飖觉得这一切很美,美得不真实。 饭饱之后,飔飖本想在桌子上趴着打个小瞌睡,没想到越睡越熟,云弦收拾完碗筷后,只是给她披了件衣服。云弦坐到飔飖的身边,他还想这样多看看她,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的伤疤,还有睡熟时微微上翘的嘴角。飔飖的长相不是那种让人一眼就惊艳的样子,有点像花房中飔飖最喜欢的那盆茉莉花,样子普普通通的,可看得久了,就戒不掉那香气了。 东君回了吞云山之后,越发觉得落寞。这地方他独自守了十万年,也没觉得如今天这般落寞。昨日,朔风是回来了,却不是昨日的朔风。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是小烛龙的时候的往事。 神兽诞生这种事,只有上古才有。上古有一只凤凰,应自然而生。每五十万年产一枚卵,这卵里装的就是神兽,每一种神兽全天下都是独一只。这凤凰后来老死了,天下就再无神兽诞生。修炼的不好的神兽后来都老死了,修练的好的修成了神。神兽修炼成的神,本是可以不卷入这天宫中的争斗的,但也有一些神兽由于个人原因被卷进去,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东君是那老凤凰在吞云山上产的卵,一出生就体弱多病。别的神兽都是凌驾于一般的飞鱼走兽的,只有他就连和野兔争食都比不过。他可不仅体弱,生的也丑,说是烛龙,身上的鳞片也长的残缺不全。他从小被欺负惯了,这脾气也是好,被大点的野兽欺负了,顶多也就在一边舔舔伤口,哽咽几声。被稍小一点但是机灵的动物抢了食,会在旁边虚张声势。不过他也没什么追求,这吞云山大得很,吃的东西也数不尽,有肉吃的时候就吃肉,没肉吃就吃果子,怎么也饿不死。 就会他五万岁的时候,生的才只有半岁大的老虎大小。那次他被一只三岁多的狮子打的遍体鳞伤,本以为就一命呜呼了。可那天下了场雨,他竟被这雨浇醒了。身上的伤实在难受,肚子也饿的厉害,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睁着眼睛,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解脱。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一身白衣的翩翩公子,他在这吞云山待了五万年,也没见过什么人影。不过有时会听身边的小动物讨论,这吞云山有个主人。 “喂,你在这儿趴着干啥呢,我差点儿踩着你。”那公子一开口竟是女声,看来是女扮男装。东君心想,我这都快死了,你还嫌我挡路,想着想着,眼泪就止不住掉下来。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就这点小伤,我帮你治啊。”她一笑,眼窝陷进去,英俊中又多了一份妩媚,那笑容他从没忘过。朔风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所有的不幸、困境面前,都能笑着安慰身边的人,让所有人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朔风把他带回山洞中养伤,她嘴上说着是小伤,其实已经伤及内脏了。这神兽也不是好医的,朔风耗了不少真气,折腾了大半个月才把他医好。东君从未过过这么安稳的日子,好不容易抱了个大腿。所以朔风放他走的时候,他死活不走。弄得朔风还以为他是太知恩图报了,养了他当宠物。说他在是在吞云山的东面捡到的,又希望他跟着自己能修成神长成翩翩君子的样子,就取名叫东君。 飔飖本来没做什么梦,可胸口越来越闷,越来越闷,她从梦中惊醒。云弦正紧张地看着她,两个人额头都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云弦可以感受到,玄策正带着人往这边逼近,这些力量,不是他能应对的。飔飖在梦里就感觉到她在那牢房里,所感受到的压迫。 “云弦,他们,他们来抓了。”飔飖的眼泪断了线似的流下来。 “飔飖,别怕。”说真的,云弦即使是暴露了身份,也只能撑一时,他护不下她的,过去也是,现在也是。 “云弦,他们不会为难你的吧,我自己来承担这一切。”飔飖松开握着自己的手。 云弦又紧紧握上飔飖的手,盯着飔飖的眼睛坚定地说道:“飔飖你要记得,我们要在一处的,活和死都要在一处的。”这话十万年前他便想说了,没来得及,今日说出若是死了,也是死而无憾。 飔飖抓着云弦的手,不顾一切地逃着,那种感觉很熟悉,似乎曾经她也这样做过。玄策今日带了半数的手下,朔风他是势在必得了,得不到她的血,那便杀了她吧,趁着她现在什么也不是。 飔飖二人跑到了一个悬崖边上,她的轻功再好,也是不可能越过的,他们无处可逃了。云弦想赌一把,看看用他自己的命是不是可以换来朔风的封印被女娲石解封。 “飖儿,你怕吗?”云弦还是紧紧地抓着飔飖的手。 “我只身跳下去倒也是解脱,但你没必要受这个苦。你要好好活着啊,不能白白走一遭。”飔飖的眼泪成串地落下来。她真的怕,怕自己就这样死在这里,更怕云弦因为她,白白的死了。 “飖儿,我听说人这一生有很多事都不必做,但只有一件事是非做不可的。飖儿,要是我们今日就这么死了,我便信命;要是今日我们活下来,你一定要记得,我这一生非做不可的一件事,就是为了你去做任何事。” 云弦流下两滴泪,松开飔飖,纵身跃下悬崖,飔飖想也没想,迅速抓住云弦的手跟着跃下去。飔飖抱着云弦,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他给自己做糕点吃,他们在京都携手看灯会,他们一起跌落进地洞中,他们一起在檐下躲雨,他们一起把韦母埋葬,毕方攻击她时他毫不犹豫的挡在自己面前,她摆弄着花房的花儿他叫自己吃饭,他把碗筷摆好给她擦手.......还有那些,她梦见过的和没有梦见过的过往,通通在脑海中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