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旁边有一条小河,只有三四米宽,最深的地方不过两米,浅的地方不足一两尺,正好从村边绕过,距离小波家里不足两里路,正是小伙伴们游泳玩耍的妙处。
“到了!到了!”一群雀跃的孩子出现在河边,麻利地把衣裤脱光,在太阳的照射下,成了一条条金灿灿的鱼,他们踩着光滑的鹅卵石,走到水深的地方,一个猛子,扎进清凉的河水里。脱光可以避免弄湿衣服,回家受到父母的责骂。没了羁绊,就可以恣意地享受水的愉悦。跃入水中后,摒着呼吸,任由身体沿着重力渐渐下沉,睁开眼来,看欢快的小鱼扭着尾巴,在身旁划过。流水轻轻地抚过脸颊,柔滑如丝缎。小波睁着眼,与鱼相觑,鱼儿轻盈地甩动尾巴,游到眼前,似乎带着疑惑不解神情看着眼前的巨大不明物体,小波突然身体一抖,鱼很快被惊得四散而逃。
视线往下滑去,是遍布水底的鹅卵石,石青的,橙黄的,灰白的,带麻点的,大的小的,形态万千。水草碧绿光滑,如珠帘,似流苏,里面也有小鱼轻盈地摆着鳍尾,从水草中闲庭信步地穿过,又仿佛在空中游弋,这个姿态真是自由欢乐。小波轻轻地从水里站起来,指着水草里的鱼,“你看这鱼游得真快活,我想着做这水里的鱼。”泽清笑说,“你想做鱼是吗,去吧,”扬手推了他一把,小波毫无预料,倒下了水,顺势游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好哇,你敢推我,”去追打牛泽清,“我也让你去做一回鱼,”“又不是我说得,是你说得要做水里的鱼嘛。”
小波又趁牛泽文一个不备,抄起一捧水,啪地打在伙伴的脸上。牛泽文大叫:“好啊,你敢泼我!”立时予以还击,然后在河水里扬起巨大的水花,互相追打起来,和起哈哈的笑声,水花飞溅到河边的草叶上,一颤一颤地抖动个不停。水花打在脸上,会有微微的疼痛,但此时却被完全忽略。
牛泽义说,“好了,好了,不打了,我们来找石头吧,比比谁找得快,”“好,好,就来。”水底拾起块特别的石头,让每个人睁大眼睛看清楚,然后一群人背对着,由一个人甩进水里。石头咕咚一声,起了一团旋涡掉到水底。一帮人马上冲进水里,抢夺那快看过的石头。落下的区域凭着感觉去一点点。牛小波与玩伴同时找到,争到一起。“我先找到的,你耍赖!”,“谁说我耍赖了,是你没抓紧!”却是谁也不服输,只能再赛一轮。小波这次赢了个彻底,但同伴却仍是不服,只能这样比个没完没了。玩腻了便较量起游泳的技巧,先回到岸上,沿着河岸并成一排。齐刷刷地入水,向着对岸使尽全身气力,扑打着水流,已顾不上的所谓的姿态,全是四肢猛烈拍打水面,正是俗称的狗刨。
打闹了许久,太阳已经落到山顶,阳光如血色,几人才撸起衣裤,意犹未尽地走了。
秋时,到了板栗成熟的季节。满山遍野的树上结满了累累的硕果,煞是诱人。虽名义上是私人果园,可偌大的山林,又无专人看守,在如狼似虎的孩子眼里等于无主之地。趁着主人中午吃饭的闲暇,小波和伙伴们摸进幽深的林子,找个隐秘的地点,便可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了。
树高数丈,张开的虬枝盛叶层层叠叠,竟阻隔了大部分的阳光。孩子们顿觉像蝼蚁般渺小,只望能插翅飞上去,过一把“为所欲为”的瘾。虽不能爬上去,却也难不倒他们。携着带来的柴刀,砍倒一颗小树,拗断枝丫,截成短棍。或捡些现成的便宜,找根地上的残枝,就可当成武器,向果实发动攻击。因牛泽文力大,故而伙伴们取了个绰号叫“蛮牛”,这时就派上用场了。他侧起身子,助跑一段,噌地猛掷出去。这次运气出奇的好,木棍直接击中了一串长满果实的树枝。“中了,中了!”孩子们呐喊道。果实不幸中弹,簌簌地掉了下来,滚进了灌木丛里。片刻工夫,即被眼疾手快的孩子们翻出,堆在一起,成为战利品。“再扔啊,快扔,愣着作什哩喔,各点怎么够啊!”伙伴催促道,竟是贪心不足。牛泽文虽是力大,却是个被使唤的份儿,讷讷地回身再掷。这次却没那么好的运气,没有够到任何东西。伙伴们有些失望,“怎么回事啊,这么差劲,你也别管那么多了,就多扔几次了。”牛泽文加快了速率,击打枝叶和果实掉下的声音此起彼伏,枝叶哗哗地往下掉,洒了一地。可怜树木都被蹂躏得不像个样子。小波和其他的伙伴忙着拾掇果实,每人操块尖利的石头,咚咚地敲起刺猬样的板栗。同伴不小心扎到手了,骂道“该死的刺,这个板栗好吃,却怎么长了这么多刺,要是没刺就好了!”骨碌碌地砸出个果实,还是新鲜的嫩果,皮白的泛绿,煞是诱人,拿起一个就剥落了壳往嘴里塞。这时其他人就马上抱怨道“你个要吃鬼,等分了再吃,再吃封了你的嘴。”同伴有些惭愧,言之凿凿地答应道:“好,不吃了,不吃了。”
待到天光已晚,就开始分拨胜利果实,满满的一堆分下来,讨价还价,争执一番,分好各自装进袋里。因怕被主人看见,都只是装在裤袋里,也不敢单独用一个塑料袋来盛。随后分开下山,躲避看守。牛小波的裤兜鼓囊鼓囊的,一眼就能叫人看出来,心有不安。四下里细细打探着,看到下山的路没人,才悄悄伸出头来,仔细观察一遍,确定没人,就向着山下狂奔。却不料还是被看守发现,大叫,“嘿,偷我的栗子,还跑………”可小波发疯似地狂奔,追兵望尘莫及。一路奔下来,将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忍不住暗暗发笑。遇到了同样幸运逃下来的同伴,就一起打着唿哨着回家了。
当栗子差不多快熟透时,主人方才采收,然仍有些漏网之鱼。残存的果实挂在隐蔽的树梢或掉到地下,很难发觉,却成就了孩子们的狂欢。
牛小波们再一次循着熟悉的山路上山,这一次却是光明正大了。栗子树的叶子早已不那么密实,许多枯黄了的叶子纷纷坠落到地上,铺成了一条金色的地毯。
一群人来到林子里,这次不光带了柴刀,连竹竿也一并带上。孩子们要么一个劲地盯着树梢,要么在地下的草木里仔细搜寻。树梢上的发现了就用竹竿使劲捣腾,果子若是熟透了,这一晃,就挂不住了,翻着跟头滚了下来。草木也不像以前茂盛了,很轻松地就找了出来。草丛深处的,虽只需找的工夫,却着实费劲。翻找数次才能发现,就一直翻来覆去地找。翻开一块石头,乍地现出一个果实,且是个带外壳的,绽裂的外壳里坐着三枚鲜红的栗子,就足足高兴了好一阵子。细心的孩子们总能有一些收获,喜悦一直相随。只是随着秋深,这样的收获开始逐渐减少,慢慢地孩子们也就失了兴致,但对下一个收获的季节的渴望却总是越来越浓烈。
直到冬季,山果逐渐绝迹了,四处一片萧索,孩子们才会更多地留在家,在门口的晒谷场上,人玩跳房子、打沙包、踢毽子,同样乐趣不减。
冬季,太阳出来的晚了,小波躺在床上的时间久了些。有时,不出太阳,就等到母亲把饭做好,才过来喊他起床,就懒洋洋地把衣服穿好,起来吃饭。
直到伙伴们的喊声再次响起,“落雪哩,落雪哩”。小波像野兽闻到荤腥,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蹬上鞋子,三步作两步,来到门口,果然天上纷纷扬扬下起了雪花。对于南方来说,雪是那样稀奇而珍贵。
小波赶紧回来穿好衣服,就冲到雪里去了,跟着一群伙伴在雪里叫着跳着,母亲这时从屋里出来,喊道,“落雪了,还在外面,不会冷死是么,”小波怏怏回屋,吃早饭。
等雪渐渐停了,整个天地成为一片银装素裹,玩耍地时机终于是成熟了。一群人从屋里冲出来,见面就抓起一团雪朝脸上扔,各人缩起脖子躲,一场战争就开始了。直到胡乱扔了一阵,突然有个人出来喊停,但还是有雪球飞出来糊了一身,就拼命重复着,大家先停一下,然后所有人才罢了手,“这样打没意思,不如大家分两个队,每个队分一块阵地,看谁能把对面打跑,谁就赢好不好。”
大家都同意,就聚在一在玩手心手背分队伍,两边人数差不多就可以开始了。各自躲藏到划分好的阵地,或躲在乱石堆后面,或躲在大树干后面,或躲在矮墙头后面,抓起雪球往对面扔。开始都本本分分,守在自己阵地上,雪球落在掩体上,很少砸到人。渐渐地有人看战果不明显,都冲出阵地,靠近目标猛攻,演变为白刃战,互相对掷,一时伤痕累累,脸上、头发上、衣服上都沾满了雪。两边硬碰硬一阵,终于有一队不敌,被追着到处躲,但仍然不停中弹,只能举手投降。
打雪仗玩厌了,就在晒谷场上堆雪人,捏一个小雪球在地上滚,很快就滚起了一个大雪球。用两个大雪球堆成身子,有时中间插个木棍支撑一下,然后用木棍、泥土做出眼睛、嘴巴鼻子等五官的样子,雪人就算是做成了。可调皮捣蛋的小男孩们,又经常把别人堆成的雪人一脚踹翻,导致自己被几人围攻,狼狈不堪却又乐此不疲。
直到脸和手冻得通红,浑身都是雪渣子,衣服被化了的雪洇湿,才像个企鹅一样,耸着身子各自回家找火盆去了。
对于这里的孩子来说,春天的到来不是天上的燕子又飞了回来,不是河边的柳树又发了新枝,河里的水又暖了起来,而是山上的山茶树开了茶,会有成群的密蜂在各处采蜜,这时候孩子们,会抢着喝茶花里的露水,是因为蜜蜂采过的花里露水是甜的。然后他们又开始成群结队上山玩了,因为山里的山角、茶耳朵长了出来,到山上采野果、坐石椅子的时候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