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糕嘞——香蜜桃花糕嘞,玫瑰千丝糕嘞——好吃的花糕嘞——”
“油儿串、串油儿,一口吃得嘴滑儿——”
“咱有开山斧一个、咱有破军锤一只、咱有挑水枪一杆、咱还有铜铁头一个。瞧一瞧看一看呐,铜头铁骨砸大锤嘞——”
吆喝声、叫卖声,笑语人声,在这将至的夜色中铺展开去,一如那街市上间次亮起的灯烛,一如那遥远孤单的人间星火。
苏音忽然便觉得温暖。
那打从心底漫上来的暖意,不是这四季如春的季节赋予的,而是生活在这城廓中一个又一个鲜活的人,赋予的。
“铮——琮——”
识海弦音与身后的旧琴,竟同时振起清弦,细弱的音韵,似一滴水投入大海,将苏音的整个身心,也融进了这万家灯火之中。
双琴齐鸣,这还是第一次,而细听来,两者发出的音色也大是不同。
识海里传来的琴声,总有几分孤高清寒,恍若雪水上高悬的冷月;
而旧琴送出弦音,却是温和悠远的,就像它已然泛黄的琴弦,带着岁月的沧桑。
苏音不禁有些惘然。
尘世温暖,难免使人恋栈,也难怪那位神胎强逆天道,也要想要夺她的舍。
莫说是那位神,便是苏音,方才那一瞬间识海弦音带给她的那种俯瞰人间的错觉,亦令她生出了一种难言的满足感,那久居高位的神只,想必更舍不下这样的感觉了。
能活着,谁还会想去死呢?
苏音凝了会神,轻轻扯动嘴角:
“你舍不下,我便能舍下了?”
低低的语声,汇入满街喧嚣,无人听闻。
待苏音挤过热闹的夜市,终于赶到东楼门口时,已是华灯初上时分,天色也完全地黑了下来。
冬天的夜本就来得早,虽然花朝城还是一派春光,但天时早晚仍旧依了时序,此时卯初没过多久,夜幕已然降临。
苏音以为自己来得迟了,便立在那一溜大红灯笼下,生怕天玄看不见。
谁想,等了片刻后,那漫天灯火中,忽有一只嫣红的纸鹤翩飞而来,悬停在离她三尺处,尖喙开合、口吐人言:
“喂,那谁!本尊要去吃花酒,晚些来。你自个玩儿去罢。”
语罢,红鹤无火而燃,化作一股粉烟消散,苏音很快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花香,极是清淡甜雅。
不消说,这必是花朝那厮搞出来的,声音和香气都是独一份儿,旁处再没有的。
苏音也没管它,仍旧站在原处不动。
果然,数息之后,另一羽青纸鹤飘飘摆摆飞了过来,苏音伸手接住,将纸鹤拆开,却是天玄亲笔写的字条:
“道友见谅,我们还要再耽搁两个时辰,道友可去东楼用饭,白日时我已请人提前会了账。”
落款是一个“玄”字。
很板正的留言,相当符合天玄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