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看似对姝嫔冷落,对七皇子也不甚亲近,旁人只道姝嫔不知争圣宠,圣上冷落也是自然。
却没成想,围猎途中,暴雨下了两夜,姝嫔旧疾复发,却不敢宣太医。
第二日清晨,陛下才得宫婢来禀,当即脸色铁青。
说书先生只说这是贴身宫婢传出来的,亲眼所见陛下抱着奄奄一息的姝嫔,急得焦头烂额,将随行的太医们呵斥一通。
奈何姝嫔拖了一夜,病情危急,太医们居然也束手无策。
“天子大怒,当即就宣太医令即刻前往围猎行宫,片刻不能耽误。”
“可即便太医令快马加鞭,从都城赶至行宫至少需要两日。”
“众人惴惴不安,奇就奇在,行宫之后,平南山前,云雾缭绕间,竟浮现出一座山腰小屋。”
“天子行宫前后,不许平民扰驾,太子立即派人前去查探。”
“各位瞧瞧怎么着?”
“竟带回了一个医女,那医女妙手回春,治好了姝嫔娘娘的病。”
“陛下不但没有治罪,更是将医女留在姝嫔身边照料姝嫔,封了品级。”
说书先生卖弄半天,半遮半掩将故事讲完。
孔妙禾微微皱了皱眉,丢下手掌心的一把瓜子。
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碎屑,对滕英道:“听完了,走罢。”
两人一前一后踏出茶楼,还能听见遥遥的几声。
“这不瞎扯呢吗,就算圣上关心姝嫔病情,这能算上什么?”
“怎么就说姝嫔是圣上最宠爱的妃子呢?”
孔妙禾淡淡一笑,神色不明。
可不就是。
多可笑,竟会有人认为宠爱是平素不管不问,垂死之际的几分怒意。
天子的心思,常人如何能猜透?
感情这件事,又岂不是只有当事二人才明晰。
任何证据推演,都不能得出谁爱谁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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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围猎出发的那一日。
浩浩荡荡的皇家仪仗从东城门逶迤而出,号角连天,彰显皇家权贵。
孔妙禾天未亮就起了床,此刻坐在马车内一阵阵打呵欠。
眼皮也耷拉着,一双杏眼有些迷蒙,失去光泽。
晏子展自然没有真的让这个丫头去乘坐太子的辇车。
因此他提前三日就告知孔妙禾要同去围场围猎,此刻也端坐在她身侧。
孔妙禾穿着藕色的绸纱对襟上襦,襦裙则高高束于胸前。
清晨温度低,她又随意地搭了一件深藕色披帛。
藕色披帛松松垮垮的,一半在她左肩上,另一半早滑落至她右臂弯。
她昏昏沉沉,浑然不觉。
可马车颠簸,那纱织的披帛一缕一缕剐蹭着晏子展的左手背。
实在是,有些异样的痒,从手背到心坎。
晏子展没收回手,只是微皱着眉,掀开凤目,低低看了一眼一旁双眼迷离,身子有些不受控制地失力的孔妙禾。
今日天气晴朗,春意盎然。
少女一张小巧的脸蛋红扑扑的,更加衬得她肤若凝脂,吹弹可破。
晏子展低眼望去,最先注意到她小巧如白玉,又透着红润的右耳。
他不自觉目光连留着,眼底眸光深沉,弯了弯嘴角。
少女全然不知自己正在被仔细端详着,困意一阵阵来袭,脑袋更是像失重的小西瓜,一下一下点着。
她歪着脖子,先是往左边倾倒,额前的碎发也一点点倾斜,露出她微微阖上的右眼。
像是梦到了什么,她忽地舔了舔唇,砸吧着小嘴。
晏子展一怔,他见惯了像方婉宁那样的世家小姐,各个知书达理,从不会在人前露出娇憨之态。
可这丫头……
他打量了半晌,眼瞅着孔妙禾似乎当真是睡熟了,那脑袋倾倒之势也远比之前几次要猛烈。
她身子向一侧歪去,就在要撞到马车车壁之际。
晏子展挥动衣袖,稳稳地接住了她的脑袋。
孔妙禾未睁开眼,一双小手却慢慢攀爬上了晏子展扶住自己的那只手腕上。
她像是抱着自己的枕头一般,双手捧着晏子展的手腕。
梦呓一般低语:“滕英……”
“你别动我脑袋。”
“会长不高的。”
晏子展:……
他眼中怒意只一瞬,漆黑的眼眸里像是燎起一簇火,却转瞬即逝。
他冷笑着,瞥着自己身侧这个不知好歹的村野丫头。
忽地默然抽回了自己扶住孔妙禾的手。
“咚。”
是孔妙禾的脑袋失去支撑,反被力道撞回马车车壁的声音。
少女被这一撞,睡意散去了一半。
一只手揉着脑袋,不满地低呼:“滕英!”
“你是不是找打?”
晏子展抱袖端坐着,扫了恼怒的孔妙禾一眼。
微微,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