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会儿,一个男人从过道另一头慢腾腾走过来,在铺位前停住,看了沙爸一眼。
借着过道昏暗的灯光,沙爸看出这是个三十出头、平头、体态微胖的男子。
沙爸迎着他质询的目光,客气地点了个头,手指了指上面,轻声说:“这站刚上的,上铺。”
平头男子一笑,也点了点头,没说啥,径直回到空着的下铺上,把鞋一脱,躺下睡了。
过道上又只剩了沙爸一人。
这趟车,他并不是第一次坐。
作为一个常年在外跑东跑西的老采购,出差,离开、回来,再离开,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有时候,他甚至有一点错觉,觉得回到江川好像也是一趟差,只是路更熟、住得更顺、吃得更对胃口,而见的人,是更熟悉吗?他努力回想一下,好像也并不是。
他的妻子,是他辛辛苦苦追到手的。他还清楚地记得当初那个穿着窈窕护士裙的身影、那回眸一笑让他心动的一瞥。
然而,二十多年过去了,妻子变成了孩子妈、风风火火又常带倦容的老护士长。每次到家,看着她招呼这里那里的,他甚至会有一种看到招待所经理附体的感觉。
当然,他知道这些年来她的不易。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三班倒的干活,生生地把一个灵动如水的女人改造成了一只咕咕叫的护崽老母鸡。
在外面看见什么新鲜玩意儿、时髦服饰,吃的用的,他也尽量往家带。供销社效益不错,尤其在那些买电器还要凭票的年代。他家差不多算是江川最早用上新潮电器的一批。没办法,近水楼台嘛!
常有一些别的单位的头头脑脑找过来,托他搞这个票、带那个机的。
他脑子活、能来事,也懂得进退分寸,人缘就这么搭起来了。
也因为这个,他这个算不上什么排面的供销社经理在江川这块地界也结交了不少有排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