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璃带着史湘云和贾探春到了上面的亭子。

繁霜带着小丫头将亭子里石凳上铺了垫子，服侍甄璃、史湘云、贾探春坐下，这才退出去，和史湘云的丫头翠缕、贾探春的丫头侍书守在亭外。

贾探春见她神情严肃，便认真问道：“不知娘娘有何事相问？”

甄璃沉吟片刻，对史湘云道：“上次跟你婶子说的提亲的事……”

贾探春一怔。

史湘云也没料到她这么慎重却是要说这事，脸一红，站起来对贾探春道：“娘娘糊涂啦，对着我们说这些。我们还是走罢。”

甄璃道：“坐下，不是玩话。”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冒失了。虽然自己看她们都像老朋友，有心相助，但她们看自己却还是和陌生人没差。只是时间紧急，她上次冲动之下将史湘云的事揽在自己身上，要是自己不清不楚的这么走了，到时候反而坑了史湘云。

她缓了一缓语气，道：“我和元妃娘娘日常说起，很替你们姊妹几个操心。”

史湘云见她不像是开玩笑，又搬出了贾元春，不禁茫然地和贾探春互看了一眼。

甄璃对史湘云道：“你家里的情况，我也知道。虽说疏不间亲，到底也不忍心看着你受委屈。所以我上次故意那么说，不过是使你婶子不随意替你定亲的意思。我有心替你寻门好亲，但这好不好的，也不是我说了算，要你自己喜欢。”

史湘云没想到不过一面之缘，甄璃就为她考虑这么多。心里又是惊讶，又是震动，看着甄璃双眼就是一红。

贾探春不知道甄璃这是交浅言深，还以为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建立了亲密的关系。听到甄璃肯为史湘云做主，不由替史湘云高兴，道：“娘娘要是肯帮云妹妹真是再好不过了。”她对史湘云笑道：“也不用去远处寻了，就我二哥哥好不好？”

史湘云啐了一口道：“人家把家里烦难的事告诉你，你却来取笑。”

甄璃一听贾宝玉，头都大了，失声道：“你也喜欢贾宝玉？”

难道真的已经四角恋了？

史湘云红了脸，恼道：“你们胡说些什么！你们谁喜欢谁嫁去，拿我说什么事！”

贾探春笑道：“这可是谁在胡说了？娘娘既正经问你，你正经回答娘娘就是了，又怕什么。”

甄璃喜欢她爽快，忙道：“很是。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我过些时候要离京，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心里记挂你的事，怕耽误了你，所以今日才来问你。并非取笑的意思。”

史湘云见她说得诚恳，这才消了恼意，道：“我知娘娘真心为我好。”

她想了想，看着贾探春道：“我没有兄弟姐妹。亲戚中也只有你、宝姐姐、林姐姐能说得上话。我与宝哥哥自小一起长大，也不过把他当我兄长，玩伴，从没想过这些事。我也不爱想这些事。我就想着在大观园里和你们一起住几年，姊妹兄弟一起喝酒吟诗岂不痛快？”

她又看着甄璃道：“娘娘要是疼我，就让我二婶娘别这么早让我嫁人。”她顿了顿，低声道：“我不愿嫁人。”

甄璃没想到除了甄瑶外，又是一个不愿嫁人的。

原来不过是没机会，没权利说罢了。

一旦让她们说，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甄璃有些感慨，想了想道：“这个我可以帮你。上次已与你婶娘说过，必然不使你草草出嫁。但这些都不过只是一时，长远来说，到底无法避免。”

史湘云负手看着远处青山，道：“娘娘看这青山绿水，虽为天地所赐，却只有男人们可随意畅游。我们都只能关在府里，一生不知能见几次。今生有幸还能在一大观园中住上几年，已经足够啦。”

甄璃一怔，这口气，又是那么像甄瑶。都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

贾探春原本还带笑听着，听到她如此说，不由也叹了口气。

甄璃自然知道她的心思。知道她也恨不得自己是个男人，能走出大观园，走出贾家。

她忽然明白过来，她们的悲剧，归根结底不是来自姻缘。而是来自她们所处的时代，来自于她们的内心深处有着不同于这个时代所普遍认同的价值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