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商议好行动路线,铸炮厂重新归于平静,白天匠人们安心造炮,晚上按时休息。
这让那些守卫有些摸不着头脑,匠人怎么突然消停下来了,期间,安德鲁曾带人来过两次,寻找失踪的士兵,最后都是沉着脸离开。
随着时间临近,铸炮厂越发宁静,就连旅顺城中的巴图都感觉到了不寻常,连夜派来两百亲卫驻守炮厂。
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陈河一反常态,主动来到卧房探望马九成,由于肺痨加重,老家伙已经下不来床了。
看见陈河进来,马九成灰败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什么也没说,安静的看着陈河掀开药锅,然后将褐色的汤药倒进碗里。
陈河想要喂他喝,老家伙摆摆手,自己从床上爬起来,艰难的低下头从碗中吸允着。
药汁沾满胡须,也打湿了衣襟,不过马九成并不在意,反而倚靠在床头上,讲起了他的往事。
从逃荒到入宫受刑,一直讲到跟随孔有德投金,直到这时他才泪流满面的拉着陈河的手。
“我一生没有子嗣,只有一个妹妹还在登州,她是无辜的......”
陈河点点头没有说话。
马九成松开手,笑着闭上了眼睛,陈河给他盖上被子,拿起床榻前那块事先准备好的令牌,走出屋子。
乔山站在门外。
死了?
嗯。
“死了也好,省着受折磨。”
乔山说了很多以前的事,陈河能看出来,他是个重感情的人,对马九成的死他多少有些伤感。
如果不是马九成,他早就随着毛文龙一起被杀了,走到今天这一步,能体面的死去,对于一个沾满血腥的汉奸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炮厂外血流成河,二百多具尸体倒在地上,血腥的气味钻进鼻孔,熏得陈河直反酸水。
辫子兵被杀死,他并不意外,如果说匠人每天深夜把重炮运出炮厂,汉军还不知道的话,也太小瞧乔山了。
而他这么做,无非就是让那些女眷跟着船回登州,至于他们这些叛军,除了去新罗闯荡外,没有第二路可走。
相见时难别亦难,哭声中,那些女眷随着梁大壮登上马车,朝旅顺港驶去,再过一个时辰,她们就会听到将士们的厮杀声。
巴图愤怒的像头狮子,两百亲卫仅活下来一个,而动手的居然是那些汉军。拿起战刀,背上弓弩,勇敢的八旗勇士,便像飓风一样杀向旅顺港。
狼烟四处,群鸟惊飞。
山坡上。
数十门黝黑的炮口,指向席卷而来的洪流。
随着骑兵进入大炮的射程,陈河朝李唐点了点头,后者一挥手,数十名精锐的炮手,便拿起火把点燃了捻子。
青烟屡屡,火花四溅,炮手们侧过身,双手捂住耳朵,只听见呼通一声,烟尘滚滚中,数十枚实心弹冲天而起,朝着骑兵群中俯射而去。
奔腾的战马,嘶叫着扬起前蹄,仓促间不少鞑子跌落下马,被后面赶来的同伙踏成肉泥。
望着人仰马翻的鞑子兵,陈河略微有些惋惜,实心弹虽然冲劲大,也只是打死十几个鞑子兵。
剩下的伤亡,大多死于战马受惊,被同伴践踏,目测这一波炮击,鞑子最少减员五六十号人。
“李公子,女眷们就拜托给你了。”一旁的乔山站出来,握着战刀,带着近千汉军,如潮水般冲下山坡。
重炮的威力固然大,但装填时间极为缓慢,想要为撤退的女眷和匠人争取时间,只能近身肉搏。
经过最初的混乱,鞑子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拔出战刀迎向汉军,然而正欲冲锋时,前方的土方突然塌陷。
猝不及防之下,不少鞑子从马上甩落,见到这一幕,巴图大叫着“下马!”
两军相接,顿时爆发出铁戈碰撞声,压抑的汉军,纷纷朝鞑子砍去,片刻的功夫,鲜血便染红了战袍。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人群中,乔山一眼就看见了横冲直撞的巴图,此刻的他一把弯刀正插在兄弟的胸膛上。
巴图!
乔山!
四目相对,恨意滔天。
下一刻,双方激烈的碰撞在一起。
山坡上,陈河一直在注视这边的的战况,短短半柱香,乔山便落入下风,这时他见李唐拿着一杆火绳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