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还需心药医,可四岁半的小孩子有心病,说出去会不会被人当成笑话?
杨妧给杨婵量着尺寸,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既然非要去京都,那她带着杨婵好了。
镇国公老夫人年高体弱,定会有太医定期上门请平安脉。
太医都是杏林高手,没准可以治好杨婵的病。
杨妧迫不及待地去了正房。
先跟秦氏禀明何夫人收义女之事,接着建议,“祖母,我想带小婵去京都看病。”
秦氏不假思索地拒绝,“胡闹,你们去京都是侍疾,带着小婵拖累人,你大伯母能照看过来?”
杨妧料到秦氏未必同意,已经想好如何劝服她,不成想秦氏张口说杨婵是拖累,那杨妧也没有必要好声气。
杨妧同样冷下脸,“小婵不是拖累,我可以照顾她……若是大伯母照看不过来,那我也不跟着添麻烦了。”
秦氏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合适。
尽管她从内心把杨婵看作拖累,却不能当人的面说,尤其杨妧待杨婵仔细,比关氏还要上心。
秦氏忙缓了神色往回找补,“祖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小婵还小,这一路打尖住店太折腾,再者万一水土不服,给亲戚添麻烦是小事,小婵得受多少罪?”
杨妧抿抿唇,“路途没什么,该住店住店,该歇脚歇脚,带着女眷,没有急搓搓赶路的道理。到了京都更容易,国公府接我们去,膳食上应该会照顾我们的口味,即便不会特意照顾,我总会看护好小婵。”
杨家人习惯鲁菜,口味偏咸。
当初杨婳借住陆府,杨妧特意拨了个会做鲁菜的厨子过去伺候。
镇国公府乃百年世家,厨子肯定少不了。
杨妧续道:“病还是尽早医治为好,小婵快五岁了,拖延下去更不容易张口。即便路途或者到了京都不太方便,可为了治病总是值得……再者,往各家走动时,说起来也是个由头。”
国公府突然多了两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别人肯定会暗中猜测。
探亲只是个幌子,再加上求医则顺理成章得多。
毕竟太医院是杏林高手集中之地。
秦氏审视般看着杨妧。
她今年十二岁,身体已薄有曲线,宛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脸庞略嫌稚嫩,眼眸熠熠生辉,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坚韧。
有种她不答应,决不轻易罢休的意味。
秦氏沉吟一番点了头,“也好,让佟婆子跟着照顾。”
佟嬷嬷在秦氏身边伺候十多年了,非常有耐心,又能煲一手好汤。
杨妧屈膝行礼,“多谢祖母,我这就回去给小婵收拾行李。”
关氏得知,同样盯着杨妧看了半天,叹道:“你样貌像我,心思却不像……我十一、二岁的时候,每天不是挑剔头花难看,就是嫌弃饭食简慢,天天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儿跟你大姨母拌嘴。因为你大姨母要说亲,多裁了好几件新衣裳,我闹过好一阵子。”
杨妧微笑,“娘想让我在地上撒泼打滚要东西?”
关氏瞪她两眼,又叹,“当时生气我娘偏心,现在想起来却是悔……”
大姨母成亲头一年便怀了孩子,可惜胎位不正,生产时候一尸两命。
关氏只姐妹两人,并无男丁。
外祖父过继了族里十岁的堂侄为嗣子。
头两年堂侄还算听话,等关氏成亲,他便把财产往生身爹娘家里捣腾。
关氏回娘家理论,堂侄当面应得好听,待她离开,仍旧我行我素。
所以关氏宁可自己生,也不愿过继别人已经懂事的孩子。
转天刚过巳初,清娘来请杨妧。
因是何家认义女而不是两家互相结干亲,关氏便没去,只仔细地叮嘱杨妧注意礼节。
何家正房里香烛酒水以及四色供品都已备好,何夫人请了济南府两位颇有名望的太太做见证。
一位是济南府通判的家眷李太太,另一位是鸣鹿书院山长的太太,姓张。
杨妧依照两人指点拜过香案,又跪着给何夫人奉茶,改口称“干娘”。
何夫人接过茶,顺势塞给她一只荷包。
何文秀把杨妧扶起来,笑道:“妹妹快起来。”
庶女何文香跟着过来见礼。
杨妧比何文秀小半岁,却比何文香大一岁。三人按着序齿,亲热地叫着“姐姐”“妹妹”。
李太太拉着杨妧的手赞不绝口,“真应了古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杨姑娘的相貌气度,跟两位何姑娘就像嫡亲的姐妹似的。”
何夫人心里堵得难受。
为了给何文隽留条香火,她先后买了好几个年轻姑娘来家。可领到静深院看见何文隽,那些姑娘没有不尖叫着跑出来的。
这些年,不害怕何文隽相貌的,也只杨妧一人而已。
何夫人老早存了心思。
碍于她年纪小,怕杨家人拿岁数说事,没有转圜之地,所以想过两年,先把风声放出去,然后暗中活动一二。
何家在济南府根基深,何猛又位高权重,对付个杨溥根本不在话下。
谁成想,眼看要到手的儿媳妇摇身变成了干闺女。
干闺女再亲近也不姓何,不能给何文隽生下一男半女。
何家也不缺闺女。
可何文隽做出的决定,任谁都改变不了。
趁何夫人陪两位太太说话,何文秀拉杨妧去了她屋里,目露愧疚,“阿妧,其实你一早就知道我家的意图是不是?我对不住你,不该算计你,但我拗不过我娘……我哥又可怜。”
杨妧摇头,“我没怪你。”
真的不怪,前世何文秀待她的好,她不会忘记。
何文秀笑得比哭都难看,“可我会怪自己,阿妧,以后我把你当亲妹妹看待……你到京都后千万记得给我写信,咱们别疏远了。”
杨妧笑着拍拍她脸颊,“阿秀,咱们不会疏远,只会比以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