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喜成从学校的大门跑出来之后,拐过一个墙角,见四处无人,又翻墙回到了学校院里,悄悄钻进一个装满体育器械的小仓库,这里面放着跳箱、鞍马、体操垫子、竹竿,各种鼓的瘪的蓝球、排球、足球等体育器械。他躺在跳箱后面的体操垫子上,舒舒服服,还正好将自己隐藏起来。这是他利用灯下黑采取躲避追踪的惯用手法。
他刚刚躺下来,就听到了一些人走进学校操场的杂沓声音,也听到了齐志刚和他们的说话声。显然,这是齐志刚带着人到这里搜查来了。他听到了有两个人来到这小仓库前,扒着窗户往里看了好半天,他隐蔽好自己,紧张地一手拿枪,一手握着手雷,准备一进来人,就和来人拼死一博。
但是他们只是看了看,没有进来。过了一会,人们都走出了学校。操场恢复了安静,崔喜成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他原来想在小旅馆睡上一觉却没有睡好,现在躺在软软的垫子上,舒展开过于疲乏的四肢,顿感困倦来袭,又想阖上眼睛睡一会,可内心里却是波涛汹涌,让他不能平静。
自从空降西伯利亚以来,一路打生打死,险象环生,真是脑袋别在裤腰上,没有一刻不是紧绷着神经的。然而,包括让他执行命令的上峰,包括他现在的直接上司,没有一个人会可怜他,同情他,现在他只要走出学校,人人都会把他当做敌人,就像呼伦贝尔草原上的恶狼一样,人人都想捕获他,痛宰他。
这其中也包括刚刚和自己打斗的那个对手,尽管双方出的都是狠招,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是拳脚相对中,崔喜成知道了对手是个同乡,也是习武之人,而且从对打中尝试到久未见到的出自家乡的熟悉的武功套路,不由地有了一种奇怪的念头,心想,这算不算是“他乡遇故知”呢?如果双方不是对立的敌人,他们再次相遇时,就可用以武会友的方式,摆开阵势,真正地来一次切磋,那将是十分过瘾的事情。
对自己要置于死地的对手,竟然有这样奇怪的想法,崔喜成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现在不是要和人家再次切磋的问题,而是如何逃离人家的追捕,寻到一条生路。尽管他很厌恶天天阴着脸的上司廖长官,但是现在必须得找到这个家伙,这样他才能和他一起离开海拉尔,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回到台湾去。而要找到廖斌的唯一办法就是到火车站去死等,除了能等到廖斌,或许还会等到那几个苏联人,让自己有下手的机会。
然而,他不认识去火车站的路,而且在中共大搜捕的情况下,自己怎样才能隐蔽地到达火车站?想一想也是难比登天的事情,但是为了活命,他只能为此出去找机会,碰碰运气。他悄悄走出小仓房,翻墙到了小街上。见这背静的小街没有人,就哪里没人往哪里走,拐了几个弯,看见远处的街边停着一辆三轮车,就在他往前走的工夫,看见一个人从一家院门里走了出来,骑上三轮车要走,崔喜成觉得坐三轮车去火车站,会省得自己瞎摸瞎找了,连忙紧跑几步追上去喊道:“喂,拉三轮的,拉人吗?”
三轮车夫说:“拉。你去哪?”
崔喜成说了声“火车站”,但是走到车前,他马上又后悔了。心里想,自己是在全城被中共通缉的人,现在穿着这件特征明显的光板羊皮袍子,坐在三轮车上招摇过市,这等于告诉人们自己就是那个通缉犯,所以必须想办法换了这身外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