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假过后没多久,学校里又开始有了生气,大家像是终于睡醒了一样,跟着发芽生长的花花草草一起活出了点新气象。
三月初旬雷雨频发,倒也不怎么让人觉得讨厌,因为并不会下太久,而且下雨的时候没有风沙。
下午五点,秦姝神情淡漠地站在校门口的公交站台前,仍旧是一身冷色系的职业装,娉婷玉立,气质冷清,像一支长在墙角荒芜里的桔梗花,将周遭一切缭乱的事物衬得失去颜色。
公交车迟迟不来,她脸上虽然没有丝毫焦灼的神态,但是不停地看手表,越来越频繁,其实她比等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着急。
忽然间秦姝眼前闪过一道白影,她追着骑车那人的背影看去,认出了是顾览。他不打伞,车子蹬得飞快,白色外套迎风飞向身后,一晃眼的时间就看不见了。
呵,美丽的白马少年。
秦姝再看一下时间,比平时晚了将近二十五分钟,公交车仍旧没来,并且期间经过的出租车都是满客,一到下雨天好像所有人都变得比平时忙碌许多。
“秦老师,等不到车吗?”
秦姝闻声一惊,抬头就看见顾览单脚支着车子停在她面前,车头调转,显然是半道上返回来的。
她点点头:“对呀,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晚了将近半个小时,我急着要去幼儿园接我女儿。”
顾览听后轻皱眉头,看了眼秦姝的高跟鞋,下来把车筐里一摞文件垫在后座上:“我带您去吧。”
秦姝眼中满是惊喜与感激,她向顾览走了一步又顿住,似乎在顾忌着什么,脸上拂过一丝挣扎。
顾览说:“接孩子更重要一些,老师您带伞了吗?”
秦姝摇了摇头,翻了翻顾览放在后座上的那些册子,惊讶地说:“这都是你的论文吧?”
“没关系,这些都是已经被批改过的,我还要重新打印。”顾览说着脱掉了外套,“先拿这个遮一下雨吧,我也没有拿伞。”
秦姝接过来,看见顾览里面穿了件很薄的恤衫,这明明才刚过了冬天,他竟然只穿这么一点。
等她坐好之后,顾览抬脚刚要蹬车,忽然想到什么,提醒道:“秦老师,我平时不怎么带人,把式可能不会太好,等下如果不稳了您可以使劲揪我的头发,扯领子也行,但是万千别抓我的腰。”
秦姝不知道顾览是完全出于她的安全着想,还以为是青春期男生的小玩笑,便冷笑一声说:“就算你不提醒,我也不会抓你的腰。”
“嗯,那太好了,坐稳。”顾览说完就猛一蹬车,后面侧身坐着的秦姝冷不防地向外面歪了一下,她反射性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维持平衡,想到之前顾览的话,于是揪住了他的衣摆。
顾览按照秦姝口述的路线,在安全前提下用最快的速度骑行,但是他骑一会儿就不得不扯一扯死死勒在脖子上的衣领,秦姝显然也没怎么被人骑车带过,全程都十分没有安全感地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松手。
秦姝头上盖着顾览的外套,还好雨不大,一件男式外套就足以把她上半身包裹住,她听着雨滴打在衣服外层的笃笃声,路边细石和腐掉的枯叶都在脚下迅速飞驰而过,闻到青草折断的清冽芬芳与泥土的湿气混在一起,还有萦绕在周身的清淡香味。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秦姝还不等顾览停车就跳了下来,向幼儿园大门跑过去。顾览把车子放在大门边,看见里面教室门前站着一个齐刘海的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右眼戴着眼罩,脸上毫无表情,见到秦姝之后高高举起了手臂。
秦姝把她抱在怀里,抱了很久,然后跟教室里的年轻女老师道谢告别。
“我家就在附近,过去坐一会儿吧。”秦姝笑意盈盈地对顾览说。
顾览逗了逗秦老师的女儿,无奈人家依旧木着脸,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漆黑的眼珠始终紧紧锁在秦姝身上。他问:“您女儿真可爱啊,叫什么名字?”
秦姝说:“叫眠光。”
顾览骑上车子,向她们挥手:“秦老师,今天就不去您家了,我急着打印新的论文,等改天我再正式地去拜访吧,再见啦,眠光。”
“哎,等等,”秦姝抓住他的车把,“我可不是在跟你客套哦,总要给我一个表示感谢的机会吧,不然这一周我都要睡不着觉了。”
既然秦老师都这么说了,顾览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只能跟着她往家里走。他推着车子跟在后面,秦姝抱着眠光走在前,路上秦姝只偶尔跟顾览讲话,母女两人之间却始终没什么交流。
眠光有时候回过头来看,顾览就笑着对她眨眼睛,眠光不笑,但黑黑的眸子更亮了。
秦姝住在附近新建的公寓楼里,家里面积不大,但是装修精致,布置得十分温馨。
秦姝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又拿来两条雪白的新毛巾,“别穿着湿衣服了,脱下来我给你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