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柳淑良有说过皇后找他，但戚向玉还以为出了火灾这件事就暂且不谈了，没想到才安稳了没两天，来自坤宁宫的宫女又把赫湘重唤了过去。

“真是的，这些姐姐也太闲了吧，难道说一个人呆在宫里太没意思了，想找你陪聊不成？”

戚向玉盯着他，念念叨叨：

“昨晚你看书看到那么晚，才睡了多久就又要爬起来去见她了，这些人知不知道，你一个小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睡眠的呀，要是睡少了以后长不高……”

“神仙姐姐。”

赫湘重眉心一跳，当场反驳：“我不是小孩了。”

“嗷？”

赫湘重超级认真：“虽然现在我身形不算高大，但再过几年便是及冠，届时如果姐姐能出现在我面前的话，一定会比姐姐高的。”

确实，十五六的年纪，在这个朝代已经可以娶妻生子了，算早一点的话，就是十二三岁便成家立业的也大有人在，但这只是他们这里的习俗，生长在红旗下的戚向玉肯定不觉得嘛！

戚向玉挠挠头，不忍心伤害他的自尊，只得点头道：

“好好好，知道你是个大人啦，我们小重早就不是小孩……欸欸走路慢点啊，小心地上的石子。”

“神仙姐姐，你是不是不信？”

戚向玉打着哈哈就想把这事糊弄过去，没想到赫湘重却杠上了一样，追着她不放：

“所以姐姐是多高？又是多大年纪？神仙的话，能活很多年的吧？姐姐以前有没有遇到像我这样的……”

“啊哈哈，这个嘛，我是专业的，对于培养神选者这方面，当然是经验丰富……小重你看有人找你！”

同行里当然多的是活了几百年的神明，但她这样的小神明从诞生起就是青少年的形态，如果撇去她在灵气皿里沉睡的日子的话，就算把她上学的日子统共加起来、也“活了”才不过十几年，严格来说其实也不比他大多少——可这种暴露自己弱鸡的事情怎么能说！

戚向玉尬笑几声，视线疯狂躲闪，忽然瞧见不远处畏畏缩缩要靠近的人，顿时眼前一亮，赫湘重听到她的声音也下意识朝那边看去，来人却是被吓了一跳，表情一下子僵硬起来：

“问七、七殿下安。”

他穿着最普通不过的太监服，像是被谁推出来的，身后还躲着一波人左顾右盼，他们见赫湘重只是嗯了一声，纷纷一拥而上：

“七殿下您辛苦了。”“七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奴才给您带路？”“七殿下……”

那热情洋溢的样子简直像是遇到了什么多年不见的老友似的，叽叽喳喳好不殷切。

特别是其中还有几个眼神躲闪的、是上次小菜园里欺负过赫湘重的人，戚向玉不免有些新奇。

然而仔细观察一会，觉得这要说是冰释前嫌了又不太像，因为其中还有许多没见过的面孔，他们盯着赫湘重的表情格外复杂，像是想靠近又忌惮着什么，想讨好又言不由心，给她感觉颇为微妙。

“够了，都让开。”

就在又一个谄笑者想凑上前的时候，赫湘重皱眉避开了他，冷冰冰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望着他那双眼睛，一时间也不敢造次了，纷纷低着头退下，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啊……小重，他们这到底是什么了，中邪了不成？”

戚向玉不明所以。

“如果姐姐是问他们对我为何如此热情的原因的话……”

赫湘重故意吊她胃口。

“说嘛说嘛，究竟怎么回事？他们终于发现你的好了？”

“似乎是因为上次走水的事情，那清渊道长宣扬我是“被神仙附身”、从而救了陛下的说法传了出去，许是被他们误会了吧。”

赫湘重温声道。

“唔……原来是这样，但是、你不要被那些人和善的表象骗了，他们这是想趁击和你打好关系，准备以后捞好处呢。”

戚向玉严肃叮嘱。

“嗯，神仙姐姐说得对。”

赫湘重笑着点点头，伸手推开了坤宁宫的门。

“儿臣拜见母后。”

一踏进金碧辉煌的坤宁宫，最先入眼的就是那精美奢华的烛台，里面燃着暖香，淡淡的白烟冒出来，沿着房梁缠绕上去，又一点点消失不见。

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从家具到装饰皆是肃穆庄重的颜色，戚向玉却没来由感觉有些压抑。

随着赫湘重的行李，一个裹得极严实的女子被人缓缓推出。

戚向玉的目光沿着她端庄大气的面容，移到肩上的狐绒大氅，在看清她身下时不由一愣。

这楚朝的皇后，竟是生有腿疾。

“坐吧。”

不同于柳淑良的刻意刁难，她竟是淡淡瞥了赫湘重一眼就让他坐下，自己则端起一杯茶，不急不慢地撇了撇浮沫，缓缓开口：

“七皇子，听闻你先前在国子监，和允儿产生冲突了？”

言语一出，却是直奔主题。

“关于此事……”

赫湘重抬起头，平静地同她对视。

*

目送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常惠容放下早已冷却的茶，神情淡淡：

“小福子。”

“奴才在。”

空荡荡的房间内出现一名太监。

女人慢条斯理：

“最近是谁给他送饭？”

“回禀娘娘，这件事一直由柳贵妃负责，据说那原本负责的王德三日前畏罪自杀了，现下……暂时还没有人接手。”

“是么，这么说应该这三日没人接近那边才是，”听说人死了，常惠容的表情变也没变一下，眼中只有漫不经心：“可你看着他那样，是三天没吃饭的样子吗？”

回想起少年虽清瘦却坚定有力的样子，李福迟疑地摇了摇头：

“许是、许是贵妃有给他别的吃食？况且，那烧火房的张全，也经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