骝忙着擦桌上的菜汤污渍,智朗则是看着对面端坐着的杞仲。
“不知先生都读过什么书?”智朗说道。
“除了师传兵法,我还熟读管子著作,能全篇背诵,颇有一些心得。”
“管子?”智朗点了点头。
管子就是管仲了,跟后世流传的那点散乱内容不同,这会是有其系统的思想流传的,而且几乎是各国治国理政的必读书目。
可惜,此书得来不易,整个智氏也只有一套,当初还在智瑶手中。当然,之所以智氏只有一套,是因为这种书籍都是被故意垄断的,想读的话得有宗主的允许。
杞仲能读到这种书,倒是很让人意外了。
“还有别的书吗?”智朗好奇的道。
“礼易也有涉猎。”杞仲摇了摇头,苦笑道:“读书不易啊。我这几年一直辗转各国,生活困顿,更没机会了。”
“先生还曾周游各国?”智朗来了兴趣。
“不是周游只是生活所迫,想寻一安居之地而已。唉,可惜我这人不善言辞,处处碰壁。”
智朗点头表示理解,心中却是嘀咕,什么不善言辞,这分明是打扮的太不像话了,真跟野人一般。
哪个年代,外形跟口才都很重要,不说多好,起码不能太差吧?实在不成,就得厚脸皮一点。可惜,杞仲正好哪一点都不占,八成连人家的面都见不到的。
这时,菜也端了上来。
智朗拿起筷子示意,杞仲却也不客气,立刻低头大吃了起来,显然饿得不轻了。
智朗倒没什么胃口,只是随意夹了几筷子,等对面这位吃的稍歇,接着说道:“先生,我刚继位宗主,年纪尚轻,不知先生可有指教?”
“不知宗主指的是?”
“改革,彻底扫除弊政。”智朗紧盯着对方说道。这就是要试试这位肚子里的存货了。
杞仲低头想了想,很快抬头道:“宗主把宗庙搬到屯留,可是为此?”
“正是。”
“我这一路上,却也知晓了你的一些事。宗主所要的改革,是收拢权力吧?”
“正是。”
听到这个回答,杞仲眼前一亮,慢慢坐直了些。
打量着智朗的脸色,他说道:“我以为,各国弊病,皆在层层分封之制!各地国人、庶民、野人只知其家主,不知国君,人心松散,正是积弱之源。”
说到这,他却突然停下了,端起桌上茶碗,手微微颤抖着送到嘴边。
“先生继续说。”等他放下茶碗,智朗若无其事的抬手示意。
杞仲点点头,“我以为,若能逐步废除分封!全部设县”
这话已经堪称惊世骇俗。智朗还没觉得怎样,一旁的骝却吓得站了起来,连忙去合上了店门。
“可惜,此事太难了。”
杞仲很快进入了状态,自顾自的说道:“兵权首当其冲。而大夫掌控军队,靠的是对封邑的再分赠,士跟大夫一体,兵权与封邑互为表里。若要斩断此联系,必须用拉拢分化之策,以利诱之”
他这一说起来,完全变了个人一般,真的是口若悬河了。
而杞仲的知识面之广,对各国军政局势的了解,也完全超出了智朗的意料。
夜色慢慢的浓重起来,店里的灯光依旧。骝站在门外,胆战心惊的听着屋里隐约传出的高谈阔论。这些话若是传出去,真的有人要发疯的!
酒伯跟厨房其他人早就被骝赶走了,门外的亲卫也站的很远,不让人靠近。